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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枯指生

刘西青和师兄弟分开后,驱剑直飞断山崖,因心中生出一些情绪,也不理会地面疾驰的白军,反倒迅速将那队白军抛在身后,独自一人钻入层云消失无踪。而苏定在逃跑时心中就有了算计,一路上径直把杨一凡向着芒山方向引去,自然是想借芒山剑派之手除掉杨一凡,如此下去,两者极有可能正面相遇。

暮色昏沉,残阳渐微,云片儿亦是变得灰一块,暗一块的,似乎在告知黑夜即将到来,唯有日落处还有些许红意犹自不肯落幕。然而无论如何挣扎,恒古不变的规则是无法逆转的,白与黑只会互相吞没,永远不能相互共存。

驱剑穿云而行的刘西青忽然停住,他感受到远处有两股灵力波动正在向着他的方向而来。借着微暗的天色看到一个黑点在一点点变大,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人,那个人正是苏定。只是苏定的装束让刘西青微微蹙眉,一时未曾分辨出男女来,不甘的再次凝神瞧了片刻依旧困惑。

好在苏定也是远远瞧见了刘西青,一眼之下就看出来人是芒山弟子,顿时喜形于色直向刘西青飞来。

“:师兄,后面有邪灵,快跑!”

苏定刻意压低声音说完,就慌忙从刘西青身旁飞过,但这一句话却已分毫不差的传进刘西青耳中。

刘西青闻声眉头一蹙,七尺男儿怎穿得不男不女,不由对苏定多出几分鄙夷。但很快又被苏定的话语惊住,也就不在理会飞逃的苏定,只是盯着前方凝视起来。

他可是堂堂的芒山弟子,自然要会一会这所谓的邪灵,岂能未战先逃。

很快杨一凡的身影出现,黑色的斗篷死死罩着全身,让刘西青又是一阵蹙眉。当即手指一动,身后玄青长剑“锵”的一声飞出剑鞘,静静悬浮在他的身前。

“:来人止步,否则剑下无情。”

刘西青手指轻扣,玄青长剑嗡鸣颤动,剑尖直指杨一凡,继而剑身涌起金色光华,很快金色光华笼罩剑身照亮一方天地。

通过剑光杨一凡看清拦路之人的穿着,不禁也是眉头皱起,放慢了飞行速度,缓缓向着刘西青飘来,急忙张嘴辩解道,“:师兄误会,前面逃跑之人与我有灭门之仇,望师兄通融。”

“:前去之人说你乃邪灵,且我观你藏头又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是有古怪。我芒山剑派戍土有责,对邪灵绝不姑息,请兄台脱下斗篷让我探查。”

“:好,我这便让师兄探查。”

杨一凡望着苏定身形眨眼间消失无踪,眸中寒光闪现,身子继续向刘西青飞来,最终还是在刘西青两尺距离停住。

刘西青见此默念一句,玄青长剑顿时归鞘,光华湮灭,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然黑寂。望见身前亮得瘆人的眸光,刘西青心头不由一缩,想要再次驱出身后长剑,又自觉折了脸面,便出声喝道“:不许妄动,我很快探查完毕。”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摊在手心,默念过后,手心的物件开始缓缓飞向杨一凡,漆黑一片看不清物件的形状与具体大小,只是能感觉到物件绕着杨一凡的身周在不住旋转。

“:奇怪,探灵石怎么会没有发光,红光是邪灵,绿光是生灵,没有光那应该不是邪灵,可是没有光是什么呢?”

刘西青疑惑的嘀咕起来,忍不住抬头直视杨一凡,那瘆人的眸光让他仿若看到一头饿狼,心中不由更加打怵,脑中一时混乱得怎么也弄不清不发光代表什么。

“:绿光生灵,红光邪灵,没有光是什么呢?我记得学宫授课时长老明明打趣着说了的……没有光…………”

“:诸位新晋弟子,刚才老夫已为你等讲述了探灵石的使用方法,望诸位今后能学以致用。当然老夫最后还是郑重的叮嘱诸位一句,探灵石除了红光与绿光,还有一种情况是不会发光的,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是死物,就比如你用探灵石对着一块石头它自然不会有反应,若把石头换成了一个人或者一只野兽呢?

嗬……诸位若是碰到也莫怕,我会替诸位祈求上天的,在有生之年不要遇上这种怪物,否则……怕是要尸骨无存咯。”

“:是死物,他是死物,他是比邪灵更可怕的死物。”

刘西青此时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巨手猛然攥紧,刹那停止了跳动,颤抖着手掐诀了三四次才驱出身后的长剑。继而勉强控制自己的心神一剑刺向暗空,剑芒瞬间照亮了附近的天地。

“:你……你……别过来,我已经通知同门,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杨一凡看了眼明灭的天空,也看见了刘西青惊惶的神色以及颤抖的嘴唇,抬起的右手僵直了片刻,长叹一声右手毅然发力抓向刘西青。

刘西青虽是芒山弟子,可也还只是历练弟子,这不刚刚结束了一年的执事历练,回山参与了新弟子比斗。结果正好碰上断山崖之事,执事殿便将他们几人派来处理此事。

他终究年轻了一点,历事不足,惊吓得已经未战先怯,慌乱间一身大好本领忘了个干干净净,好好的术法不去施展,竟如凡人一般握着剑直刺向杨一凡。

杨一凡见状变爪为掌,轻巧的磕开刺来长剑,继而顺势拽住刘西青的手腕。

刘西青吃痛之下松开手中长剑,不由惊恐的大叫一声,继而一阵抽筋剥髓的剧烈疼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他的惊叫声刹那遏止,整个脸庞痛苦的扭曲成一团。

感受着生机渐渐从手腕处流失,刘西青终于醒悟,体内灵力疯狂涌动至左手,一道光状小剑开始若隐若现。生机的枯竭让刘西青来不及继续凝练,左手推动下光状小剑当即刺向杨一凡。

两人此时距离不足两步,杨一凡一心要擒杀苏定自然不愿受伤,毫不犹豫松开了手,扭身之下躲开光状小剑,同时一个翻身一掌重重拍在刘西青头顶,鲜血顿时顺着他的耳鼻溢出。杨一凡电光火石间的连串动作,让刘西青至死脸颊都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境界是行走天下的保证,但当境界相仿时,没有相应的历练与冷静的心态,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的对象。或许刘西青到死的那刻懂了,或许他来不及懂了,可这都已经不再重要,然而他的名字注定要被后人铭记,因为他的死激怒了芒山剑派,从而掀起了那将流传万古的序篇。

杨一凡的手掌依旧紧箍在刘西青头顶,汹涌的生机不停顺着手掌被吸纳入体内,片刻后刘西青化作一具枯骨。

杨一凡收回手,枯骨砸落地面,静默的将手掌放在眼前瞧着,只见本来血肉包裹的食指突兀的变成了一节枯指,而那枯指灰溜溜的,与整个手掌极不相称。

直到一声尸骨砸落地面的脆响传来,杨一凡猛然惊醒,他本能的握手成拳,试图将那根枯指死死藏在掌心。

“:终究无法回头了,昨日的杨一凡……死了!”

仇恨的火焰暂时收却,杨一凡经此耽误已经失去苏定的踪迹,只好折返回断山崖,毕竟那儿还有他阿娘的尸骨没有掩埋。

寂静的原野拖拽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此处已人去无踪,唯有枯骨葬于荒野无人拾。

芒山上白日里云雾缭绕,在这无月的夜间,缭绕的云雾竟散发着如同月光般的莹莹光泽,照亮了莽莽群山。它像是海上的灯塔,给人以指引,让生活在附近的明人哪怕在最漆黑的深夜也无所畏惧。

穿过莹莹光幕,九殿中有一殿曰“守命”,入内仿若踏进星河,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那些星光都是三寸长的木牌散发出的团团白光,木牌井然有序的铺满了大殿的四壁,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再细看之下便能发现木牌放在一个个手掌大小的木格里,且木牌上还刻着一个个人名,而这木牌就是修士们常说的“命牌”,人死则命牌灭。

殿内各个角落静坐着一些盘膝吐纳的弟子,这些弟子皆是“守命弟子”,他们除了修炼便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监察命牌。

若你闲暇,细数之下就会发现殿内守命弟子居然不下千人,若以每名守命弟子监察十人为准,则芒山弟子不少于万人,若以监察一百人为准,则不少于十万,若再加上十倍于弟子的芒山剑卫……想想便可知芒山剑派是个何等的庞然大物。

蓦地一名盘膝打坐的守命弟子睁开眼,飞身而起足足十丈方才止住,继而袖袍对着一处木格敛去,一枚暗淡的木牌随之被他捏在手中,摊开手掌一个名字映入他的眼帘,沉思片刻他掏出一枚筷子长短的木签搓动了三圈。

紧随着木签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何事?”

“:禀告长老,弟子刘西青已死。”

木签一阵静默,正当他想要收起木签时,木签内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此事我已禀明长老殿与执事殿,你且继续监察。”

没过多久,芒山上空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语气凛冽似有杀意直透而下,“:芒山历练弟子刘西青于南平府境内遇害,凡我芒山弟子,查明原因,找出真凶者,不问生死,即可晋升为内殿弟子。”

“:护山灵阵十息后关闭,欲参与弟子做好准备,五十息后护山灵阵将再次开启。”

一语激起万重浪,此刻芒山经过短暂的静默瞬间喧嚣起来,九殿下辖的弟子院更是人声鼎沸,混乱不堪。随着笼罩芒山的光幕开始暗淡,便见无数道剑光从各殿敞开的殿内飞出,径直向着南平府的方向而去,于夜空中画出一阵绚烂的流星雨。

一名绝美少女站在殿外山间望着头顶夜空,直到察觉芒山灵阵重新开启,她才挣脱掉身旁少年的手臂,无奈的低下头,眼中已是噙满泪水。

“:瑶安,我不放心你去,太危险了。”

瑶安不语。

静默了一阵,少年叹了口气,“:若你真想下山,也不是不行,只是……”

瑶安抬起头,梨花带笑,“:安虞师兄,你快说只是什么?”

安虞看着瑶安这般神态,既是疼惜又是忧虑,伸手拭去瑶安眼角的泪水,沉默了几息,“:只是你不能去南开州,更不能去南平府,若你答应我,我便许你下山。”

瑶安澄澈的眼眸飞快转动了几下,“:不去就不去呗,我才不稀罕去南平府。”

安虞望着瑶安的神态,心底又是一阵无奈,低头瞧见自己腰间挂着的莹莹玉牌倒是有了打算。

夜风缓缓,吹过山巅,也吹拂起瑶安额鬓的长发,长发翻飞间露出了她额角的红色胎记,那胎记形似柳叶,状若吻痕,分外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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