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威凯尔大厦隔着大道相望的棕榈泉酒店里，一场面试正在小型会客室里进行，应试者是蓝晶生物科技的CEO赵明立和CTO刘睿。两人头衔听起来很大，其实蓝晶还属于草创期，目前只有十几个人和一间小办公室，他们不止缺人，更缺钱。目前账面资金只能维持到这个月，下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着落，熬了一年多，已经能看见曙光了，可如果再拉不到投资蓝晶就只有解散倒闭的结局，这让人何其不甘。
他们曾经拒绝过不少天使投资，皆因赵明立认为这些有着天使头衔的基金其实都是吸血鬼，那些GP都是商人，商人天性逐利，只会拿他们的项目当摇钱树，他不想自己的心血成为别人的生财工具，可是面对残酷现实，他也只能低头了。他可以为公司负债累累，但是他拉来的多年好友刘睿，还有其他跟着他一起创业的核心成员也因此搭了进去的话，他实在于心有愧，于是在一家叫做DM的外资PE向他们伸出橄榄枝时，几番犹豫后还是答应了。不过他答应了，DM还得对他们做出各种评估之后才会选择投或不投，选择权并不在蓝晶，今天的面试是第一步，是双方的初次接触。
赵明立是CEO，负责公司内外事务，刘睿主管技术，负责回答相关的技术内容提问。来之前赵明立已经跟刘睿交过底，言明蓝晶的底线所在，因此比起赵明立，心里有底的刘睿还算轻松。他不习惯西装革履的正装，那条箍住脖子的领带总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地又松了松领口。
说是面试，其实还是比较随意的，初次接触主要是大致了解一下蓝晶的情况而已，主要由赵明立应对。刘睿闲着无事，便尽量不惹人注意的的打量着几位面试官。面试官有四名，主要的提问者是GP侯孝礼，四十来岁，即便态度平和依然难掩其精明，另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名叫Carl的男子举止之间则活泼得多，他们的提问主要围绕在项目上。而刘睿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往另外两个话不多的人身上。女的叫琳娜，应该是秘书，生得很漂亮，棕色的直发扎成一根长长的马尾垂在脑后，这让她立体的五官展露无遗，妆容细致却不浓郁，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超过一米七的修长身材即便裹在套装里也能看出相当凹凸地有致。
这样一个有资格去做大明星的女子却在这充当一名秘书，刘睿不禁再次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同样出色的年轻男子，男子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了他的眼光，也看向他，他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并不是说男子的眼光有多严酷，他只是随意安坐在那，态度也算随和，可总给人一种正在面对上级的拘束感，让人不敢放肆。刘睿稍稍坐正了身子，暗忖这个叫做Josh的男子看起来比他还小好几岁，却能有如此气度，想必是常年身处高位愠养出来的。刘睿有种直觉，主导这场面试的人不是侯孝礼，不是Carl，而是这个Josh才对。面试进入尾声，侯孝礼跟Carl都表示没什么问题要问了，两人看向Josh。刘睿暗赞下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Josh浅浅笑了下，像聊天一般随口问起刘睿两人的从业经历，或者是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这些问题看起来都跟项目无关，不过被问到的两人自然也不会被这些问题难倒。三十几岁的年纪经历不会苍白，况且三观已立稳，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这段时间的创业经历更让他们生出很多感触，在这个时候被问到这些问题，虽说有些突兀，他们却像被搔到了痒处般开始滔滔不绝，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可以说是相谈甚欢，远看去，几人就像是围坐在茶几边的朋友一般畅所欲言。事实上，多数时候都是蓝晶的两个人在说，而Josh只时不时的说一两句，话不多，但很明显是他在引导着话题。约莫半小时后，面谈时间到，双方再次握手寒暄。像所有求职面试结束那样，DM的秘书让蓝晶两人回去等消息。
会客室内，身为GP的侯孝礼询问其他两位LP的意见。Carl，也就是谭琮让他拿主意，他说：“你才是GP，我就是来长见识的。我们初来乍到，对这地方都不熟悉呢。”
侯孝礼客气道：“你们之前在GRA的成绩可是有目共睹的，我怎么敢托大。Josh你怎么看蓝晶？”
“两个人都还可以。赵明立为人踏实，刘睿的专业素养也不错。”楚冉说。他认为这类还处于种子期的公司以后能不能顺利成长很难说，关键还是要看团队成员如何，侯孝礼也是这个意见，便决定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几人打算在酒店里用午餐，琳娜低声叫住楚冉，等会客室只剩他们俩时，琳娜说：“邱家拒绝了你的退婚条件。”
楚冉并不意外，“想跟我讨价还价吧，他们提出了什么？”
“入股楚家的对冲基金。”
“异想天开。”居然想染指楚家的核心。他轻哼一声，“邱家在大陆的情况了解了？”
“摸清了大致情况。他们在榕城也有些投资。”
“进一步掌握更详细的内容。包括国外的。”
“是。”楚冉迈步往外走去，琳娜又说：“跟大陆几个负责人的会议安排在上海，时间是这周三至周五。接着从上海直接回纽约的话会比较便利。”
“不，周五回这，周日回纽约。”他不再多说，离开了会客室。
楚冉这几天都忙到没空做饭，这倒是让文缈松了口气，不过楚冉要出差她又很不舍，熬到周五晚上他回来时已经是巴不得黏在他身上了。
离别的时刻很快来临，再不舍他还是得离开，他走后，原本宁静的小公寓忽然变得空荡起来，她躺在那看着天花板良久，心头一直虚虚地找不到落点。无所适从地熬到晚上，她终于不想再待在这个他曾经短暂停留的小屋里伤感，便跑去相熟的酒吧内喝酒，还呼叫朱佑佑过来陪她。朱佑佑来到时她已经喝了两杯，正拉着老板兼酒保罗佑说话：“你接手这酒吧的时候就没重装过，我看这里起码有十几年历史了吧？真是要特色没特色，要风格没风格。说真的，生意那么清淡绝对跟缺少个性的装潢有关。我不单给你做设计，还兼任监理，装完再送你一个招财八卦阵，保证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罗佑笑了下，“你这海龟还懂风水？”
“风水嘛，以前做建筑的大匠都必须精通的，咱身为后辈当然得了解一二。扯远了，话说回来。现在流行工业风，loft风。你这的地方不大，显挤，但只要重新规划下布局还是能有所改善的。客人有了更舒适的空间，体验也更好是不是？体验好了，生意自然会好，相辅相成的嘛。怎么样啊罗老板？”
罗佑给朱佑佑倒上酒，擦拭着杯子不置可否，文缈毫不泄气，“我觉得酒吧的名字也可以改一下，就叫‘浅酌轻醉吧’。你看，名字都给你想好了，这是送的，不收费哦。”
叩叩！
朱佑佑见她说个没完的样子，用酒杯在吧台上扣两下拉过她注意力，说：“怎么？这是在游说罗佑给你项目做？”
“是啊。”文缈说得有些口干，要了杯热柠蜜润喉，罗佑则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最近闹穷么？到处拉项目？”朱佑佑问。
文缈叹了口气，不愿多说，朱佑佑见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跟她说些最近遇到的趣事，文缈心不在焉地听着，闷头喝酒。她酒量浅，再两杯下肚后就昏沉沉地了，朱佑佑看看时间便打算送她回去，将她手臂搭在肩上要托她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朱佑佑抱怨道：“你这乐天派也学人喝闷酒，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啊？”
“五行缺金。”她嘟囔道。“我想赚钱了，你帮帮我。”
“又看上什么相机还是镜头了？哎，自己起来行不行啊？好吧，姐帮你，乖，走吧。”
文缈脚步踉跄地走了两步，忽然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朱佑佑无奈地跟上去，等她吐干净了递上纸巾，“酒量不好还学人买醉，这不是折腾自己么。你的设计师形象不要了？”
吐过之后文缈倒是精神了些，漱完口，出了洗手间，罗佑跟上来，说：“你俩都喝了酒，还是我送你们吧。”
“不麻烦了，帮我们叫个代驾吧。”
文缈说：“朱儿，我今晚到你那睡吧。方不方便？”
朱佑佑瞟她一眼，“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别发酒疯就行。”
“那走吧。别等代驾了，就让罗老板送好了。”她挽着朱佑佑往外走去。
路上，十点多的光景已经过了车流高峰期，车辆不算很多，朱佑佑的敞篷911里，文缈半躺在后座，还不忘继续向罗佑推销自己。朱佑佑听得都想笑了，“我说喵啊，你这样子推销也太生硬了，不是熟人理都不会理你，亏得罗佑脾气好才听你唠叨了一晚上。”
文缈捂着脑门不说话，朱佑佑转头看了下，对罗佑说：“其实你那家店是有些旧了，考虑一下吧。喵儿做销售不行，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罗佑嗯了下，“要花多少时间？”
“两个月。”文缈接话。“我盯着工头两个月给你赶出来。”
“那行吧。我正好去一趟云南。”
“朱儿你要不一起去吧。”文缈建议道。
“哈？为啥我要去？”
“你不是想开咖啡馆吗？云南产咖啡啊，你不去看下原料？”
“那事还没那么快呢。”
“去吧去吧，有罗佑在，司机跟保镖都不用请了。”
朱佑佑认为文缈这是在说醉话，懒得跟她较真。
车到了小区里，罗佑还得打车回去，临走前文缈凑近他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自己把握吧。”罗佑揉了下她脑袋，“早点歇息吧，臭丫头。”
朱佑佑的住所是间两百多平米的大平层，房间足够多，不过两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睡在一起，面对面躺着，文缈临睡前还不忘来一句：“朱儿，你这也该重装一下了，设计费我给你打八折。”
朱佑佑没有立刻回她，看她真要睡着了才问：“现在有心事也不跟我说了？”
她叹了口气，翻个身看着天花板。“就是有些烦。”
“烦啥？”
“钱的事呗。”
“你要钱干嘛去？”
她顿了下，“养男人。”
“哟？这算怎么回事？”朱佑佑笑了，“什么男人这么有出息，还要你来养？”
“我喜欢他……很喜欢……”如梦般的呓语消逝在口中，轻得对面的人都没听清。
她知道他不需要她来养，而是她在高攀他。即便他愿意屈就她，她也想为两人做些什么。再者，如果她能力足够强，至少至少，他们之间的距离能近一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