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文两人和渔夫他们结伴抵达营地,打算在此修整后再继续下一段旅程。文缈第一时间清洗干净,又在干爽的床铺上滚了几圈才心满意足地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打完后她翘着腿把玩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给朱佑佑,告诉她自己跟楚冉的新进展,她想跟姐妹分享自己的喜悦心情,又觉得这样有些小题大作。
她看向窗外,楚冉正在外面打电话。
“不,今天还是算了。我明天到。”楚冉说。
“我不着急。”谭琮说,“正好可以跟琳娜多点时间约会。要不是那群人在闹,你玩到明年都没问题。对了,我还安排了几个团队的负责人过来面试。”
“OK。”
楚冉收起电话,微吁口气。既然是俗世中人,就免不了俗务缠身。他不想回纽约,更不想离开澳洲,就只能让谭琮他们跑过来了,可以想象那群老头子又会是满腹牢骚。
钱,他们总是想赚更多。
明明都不缺钱,却还跟饿狼似地不断搜寻,捕捉每一个赚钱机会。在各家长辈看来,他们这个一群由二世祖创立的投资基金即便运作良好,却也太过不思进取,管理者都不务正业,周游列国花天酒地,总是痛心疾首地表示:如果他们更积极一点,过去十年的业绩肯定能再上一阶。对此,他从来不屑一顾。他母亲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不断穿梭在各分公司和会议室里,楚家还需要再多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为整个家族劳作不休吗?可以有,但不会是他。
十年了,他早已厌倦,不想再给那群人打工了。幸好,再有大半年基金托管期满,到时大家作鸟兽散,可以结束这场拉锯战了。
透过窗户看向屋里,文缈正曲腿缩在沙发里,捧着杯热饮小口啜着。他略蹙眉头。她刚受了伤,现在抛下她离开太不妥当,可是他忙起来也顾不上她,就算带着她也只能把她丢在酒店里。
他有点犯愁。
文缈见他进来便笑了下,他坐在她旁边,她手指揉揉他微蹙的眉心,问:“怎么了?”
他略作犹豫,说:“有些事要处理,我需要离开几天。”
“啊?”她有些意外。“行啊。”
“明天走,大概要六七天。你——”
“那我跟渔夫他们一起走好了。”她眼底的失落很快收拾干净,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下他们,先跟他们约好。”
“好吧。”
她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还是把相机寄走吧,免得真摔坏了。”楚冉目光随她走来走去,沉默不语。
这样也好。
营地的小厅里,文缈把照片上传到网盘,又更新了主页,再到各个网站闲逛,就这样消磨掉整个下午。
吃过晚饭,天色已暗。文缈练着几式帮助睡眠的瑜伽,楚冉在一边等她练完,过去继续替她揉起膝盖来,看着她身上的各种淤青,说:“要是渔夫他们走的路线太险,就不要跟着走了。”
“问过了,还好。”
“五天……或者一周,你们大概会先走到罗塔营地,就在那等我吧,再往下就不好确定时间了。”
“嗯。”她的声音有些闷。
“回头我给你带瓶红花油来。”
“不用,过几天就散了。那个一抹,一屋子都是味道。”她双目低垂看着床单。
“我不介意。”
“我介意。闻着睡不好。”
他停住手,捕捉到她的情绪。她在生气?他没来得及叫她一起走,她就已经有了决定,一下午躲着他,现在还耍小性子?
气氛变得很僵。
文缈转身钻进被窝背着他,“谢谢。晚安。”
“晚安。”
文缈最后还是没有打电话给朱佑佑。
一夜无话。
次日。
早餐后,文缈抓紧时间跟父母解释。
“跟峨眉山不一样啦,这边山里没有基站,没信号的……这次借不到卫星电话哦。哎呀,反正到了下个营地就会向你们报到的,大概三四天吧。放心啦,跟很多人一起走的,一到营地就打给你们。”
楚冉把背包扔上飞机后走向她。
“要集合了,不聊了哈,掰掰。”她刚收好电话,楚冉在她身前站定,说:“记得别一个人走。”
“嗯。”
“不要在外面练瑜伽。”
“哈?这都哪跟哪啊?”她满脸迷糊。
他掌箍住她的小脸,神色认真:“说定了?”
“哦,好吧。”
渔夫在另一头喊她,她用力抱一下他,分开,目光流淌着不舍,终于,她转头离开。
“缈缈!”楚冉忽然喊她。
她转过来,脚步不停,倒退着向他用力挥手,大声地说:“我就在罗塔营地等你!”然后手一扬回身,向着新伙伴们快步走去,毫不拖泥带水。楚冉看他们走远,也回头往等候的直升机走去,飞往自己的方向。
阿德莱德,某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里,GRA私募基金的年度股东大会在这里召开。
百多平方的房子中间是巨大的圆形会议桌,楚冉端坐前方,一侧是谭琮,另一侧是冉惠瑾的代表舒茹梅,琳娜坐在他身后,负责收集信息的柯木坐在谭琮另一旁,头戴耳机,注意力都放在笔记本上——他正在虚拟世界里拼杀,对外界不闻不问。其他位置坐着其余十位股东以及他们的长辈或助理。
圆桌会议,十三骑士,现在看来相当幼稚的设定。
GRA成立时楚冉才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跟一帮同样不甘寂寞的少年拉起了这家私募基金,出发点只是打算验证下所学所思,一展所长。由于他当时还没到可注册公司的法定年龄,这家公司便挂在了冉惠瑾名下。冉惠瑾很忙,根本不会参与这间玩票性质的公司事务,一直都是由舒茹梅出面打理。等楚冉能独当一面后,冉女士派驻过来的高管陆续撤离,舒茹梅也不再干涉他的各项决定,更像是他的幕僚和秘书。楚冉十八岁后,冉女士转让了36%的股权给他,成为最大股东,同时继续担任基金管理者,也就是GP。而其他同样年轻的股东也乐于做个只收钱不管事的LP,还能跟家里表明自己是个上进的纨绔,算是各取所需。
本来相安无事的局面却因为业绩的逐渐向好产生了变化。结症在于有些股东当时也是未成年的,都是由家长代为持股。一开始还好,等到公司有了起色,众家长开始看好这家公司时,这样的股东成分就变得微妙起来,一些家长开始不甘寂寞,跳出来指手画脚了,手里的股份自然也不会如约转让,结果就是每次开股东会议,一群年青人里总会坐着几个中老年人,跟开家长会似的。
直白点说,这公司就是冉惠瑾给她儿子的大玩具,而楚冉又拉了一群小伙伴陪他玩。小伙伴们的家长本来在一旁围观,见小家伙们玩得心不在焉便着急了,撸起袖子跳进来搅局,教育他们应该怎么怎么玩。
“还有几个月托管期就到了,我觉得今年的利润不用分了,可以继续投进去,到结束时再一并分配。”廖家三叔嗓门很大。“如果认为投项目耗时太久,那就投股市嘛,有几只股票我挺看好的。”
谭琮嘴一撇,嘀咕道:“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