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酒市显得是那么的安静祥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似乎并没有对人们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影响。
但这只是相对于普通人,在幽都城中有一些耳目众多,能搅弄幽都风云的大人物,可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比如此时在桃花巷不远处的一个阁楼里,在一个古色的暖炉旁,摆放着一张青木轮椅,轮椅上做着一位身着官服的老人,稀疏的白发散落在肩头。
老人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年轻人。他面容清秀,神色平和,让人见了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两人刚刚观察了冷千夜与剑魉战斗的全过程,一时无语。
“你觉得怎么样?”
老人收回投入风雪中的目光,带着慈祥的笑容,率先问道。
白衣年轻人连忙走到老者的身侧,蹲下身来,显得极其尊敬,之后回道:“千夜郡主真的很强,学生自愧不如。”
老者笑容渐渐收敛,认真问道:“你觉得她哪里强?”
“剑魉曾是大幽的神将,修为自是在六境以上,千夜郡主能如此轻松就杀了他,定是到了七境的门槛。”
白衣年轻人言语间有些沉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肩上。
“如此轻松?”老人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白衣年轻人解释道:“第一,千夜郡主从始至终并未受伤;第二,她并未唤出紫念剑。”
说到紫念剑时,两人的眼里皆是闪烁着光芒,那是世间兵灵榜上排名第七的神剑,对于任何一个剑修都有难以抵抗的诱惑。
老人并没有立即评判他的话,而是又问道:“你可知冷千夜主修的是什么功法?”
“天一生雪。”白衣年轻人立即回道。
老人欣慰点头,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可明白。”
白衣年轻人沉默片刻,回道:“学生懂了,天一生雪是至寒的功法,在如此风雪里战斗,定能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千夜郡主是占了天时。”
老人露出笑容,赞赏道:“孺子可教。”
但白衣年轻人并没有欣喜,而是疑惑道:“但她还是没有唤出紫念剑”
老者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说道:“因为她用了引灵之术,借大地之灵于冰雪中,化出紫念剑影,诛杀剑魉到是绰绰有余。”
“引灵之术?”他自认为读过许多经书典籍,但从未听过这门功法。
“我若没看错的话,那的确是世间九大神术之一的引灵之术。”老者目光如炬。
白衣年轻人很是震惊,世间九大神术啊,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又问道:“你可知她为何这般强?”
白衣年轻人微愣,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当年命痴说过,“生子当如风般若,养女必似冷千夜”。
冷千夜理所当然变得越来越强,自从风般若从世界上消失匿迹,人们投在冷千夜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多,但从没有人问过她为什么这般强?
“学生愚钝,请老师赐教。”他恭敬的说道。
老人看了看远处的风雪,郑重的说道:“冷千夜固然是天才,但事无绝对,她离开大幽七年,想必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所以她能学到神术,所以她才会越来越强,也会活得越来越长。”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道理:走得远,变得强,活的长。但很多人都不懂,或者说没有意识到。
“学生受教了。”白衣年轻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认真的回道。
这位老者是幽都真正的大人物,是国之巨擘,只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件事失去了双腿,之后便收了一个学生。
他是沐国公,也是沐瑾儿的爷爷。
而这个白衣年轻人是幽都四杰之首,是百年来难得的天才,他叫余笙。
沐国公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追赶上冷千夜的脚步,那时候就有人能继承自己的意志,他便能得到真正的辉煌。
“余笙,我们走吧。”老人轻声说道,显然有些累了。
余笙赶紧站起来,推动起轮椅,但眼神略显空洞。
沐国公带着慈爱的笑容,又提点道:“星命楼的大门很快就要打开,灵云仙宗的入门选拔也将开始,你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听了老人的话,他的眼睛瞬间闪烁出光彩,望向幽都最高的位置,望向远方。
……
……
风般若所住的茅屋与鬼市之间的路有很多条,但他最喜欢走桃花巷这条路,所以这不是巧合,而是一次命中注定的邂逅。
月光下那白衣白裙的少女,仿佛是不染尘世的仙子,这是风般若见到冷千夜的第一感觉。
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是一种灵魂相通般的感觉。
没有为什么,他便不自觉地走到冷千夜的身边,看着对方发丝间染上的白雪,又不自觉地举起那把红色油布伞,挡在她的头上。
以冷千夜的修为,这满城风雪根本不能侵她一分一毫,但此时她的心情很不好,懒着理会这些外界俗物。
所以当风般若举着伞,站在她身边时,她竟不自知。直到头上的风雪消散,她才回过神来。
风雪中,她看到一张能温暖寒夜的笑容,一双深邃如幽水的眸子。之后也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冷千夜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心生警惕,这是为什么?难道之前的战斗让自己累了么?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风般若认真的说道。
冷千夜微微一愣,这也是她想要说的话,只是平日里的地位与习惯,让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
风般若见她不语,便没有多问,只是他那只修长的大手却伸了过去,正正好好抓住了冷千夜的玉手。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她不知怎的却生出一丝心慌,之后手间才运转起灵力,那是一股能杀人夺命的灵力。
只是,没有知觉的风般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行为,好在那只大手在刹那间便离开了她的手,而是把那红色油布伞塞进了她的手里。
同一时间,又关切般的道:“这把伞你拿去用。”
冷千夜不懂的看着他,手中的灵力渐渐消散,心想:伞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呢?
看着面前这个一直沉默的蒙面女子,风般若似乎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又说道:“如此大的风雪,你一个女孩子总归需要一把伞的。”
冷千夜依旧不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见他一身锦衣,修为极浅,暗自猜想:一定是哪个贵族家的公子哥,来搭讪的。
虽然这么想,但她却不能肯定,因为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即便她长得如此美,但她的身份太过敏感,她的修为太过高绝,从小到大也没有敢和她搭讪的人。
这种被人爱慕的感觉很不错,但她却没有这个心情。
她转头便走,就当风般若不存在一般。又想着:刚刚你摸了我的手,现在我拿了你的伞,怎么算都是你赚到了。
风般若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是寻找理由,还是真的如此,他突然追了上去。
见风般若追过来,冷千夜情绪复杂,心想这小子果真是来搭讪的。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风般若拦在了她的身前。
冷千夜表情淡淡,不知喜怒。
他带着些许尴尬又说道:“对不起,这把伞是一个朋友借给我的,所以不能给你。”
冷千夜生出一丝不悦,但表情依旧淡然。
只听他接着说道:“所以我想送你回去,之后我再打伞回家。”
听了他的话,冷千夜糟糕的心情消散大半,不禁想笑:七年未回幽都,这里的男子都是这般不要脸么?
还未等冷千夜说话,风般若便直接取过她手中的伞,为其高高举起,脸上露出一丝傻笑。
冷千夜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处理面前这种情况。若对方心存歹意,直接杀了便好,若对方修为不错,打了便是,而对方只是一个小人物。
不知怎么做,就什么都不要做,于是她便慢慢地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风般若自然紧随其后,高高举着那把红色油布伞。伞不是很大,但能为冷千夜遮住大部分的风雪。
两人就这样,一起在雪夜里走着。
路上很安静。
他不言,她也不语。
路上的人也很少。
只能看见白茫茫的街道上,留下两人深浅不一的脚印……
雪一直下着,不知两人会走到什么时候,但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只可能会走到两个地方,一个是长公主府,另一个是大幽的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