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情居里头,莲姨娘一张娇俏的脸儿如今泛着黄,水粉胭脂是万万不敢再用了的,越发显得憔悴了起来,她却扶着肚子靠在榻上,只朝着坠玉问了。
“又是那些不省心的起子跑去小姐那儿嚼舌根了?”莲姨娘不奶地皱了眉:“原就是因着这孩子,老爷这几个月怕是都少来这儿了,若是因着那些字没眼力劲儿的起子迁怒了咱们可不是得不偿失了?”
坠玉舀了一碗不知道什么汤汤水水的东西,只朝了莲姨娘宽慰,“夫人这可错怪老爷了,且不说那处是谁引了老爷去得,单是她在那儿就算是这事儿不是咱们做的,也是因着咱们得了好,自然要惹了小人的眼热的。只要夫人生下了公子,老爷又岂会置之不理呢?咱们也不是畅宜居里头那位。”
莲姨娘皱紧了眉,饮尽了碗中汤水,瞧着面色比适才更是难瞧了些,怕是那汤水很是有几分难言滋味。莲姨娘压了舌根深处翻上来的滋味,又无精打采的应了:“谁说的准呢?只要是个孩子,我就都心满意足了。”
坠玉瞧了自家姨娘的脸色,只捡了好听的话儿说了:“夫人,奴婢以前听说啊,这孩子的眼儿可是亮堂着呢!往往能瞧见许多大人瞧不见的东西,小姐可是也说了,您这肚子里头的呀,是个正正经经的小公子呢!”
莲姨娘点点头,只眼中仍旧是不甚在意的模样,“我只求膝下莫再寂寞便好,这么多年,也算是圆了我的念想了。”许是念及什么不堪入目的往事,莲姨娘几多唏嘘,险些落了泪儿,只心中记着,孕中落泪对孩子不好,生生忍了回去,只到底吩咐了一句:“坠玉,再去给我盛碗来,我可要好好喂饱肚子里头的这个。”
坠玉脆生生应了,又端了一份儿过来,瞧着莲姨娘的面色,轻声说了一句:“夫人,您可是不知道,这几日前头后头的,端的是让那如姨娘占了便宜,若是让她趁着这时机……”
“不会的。”莲姨娘冷笑一声,“这府里,到底是老夫人说了算的,如今我既然怀着,那么老夫人就一定不会让这样堵心眼儿子的事儿发生。”
坠玉点点头,又染了几分忧愁,“夫人,只是老夫人毕竟也只能插手后宅之事啊!”
莲姨娘眯了眼儿,“这前头的事儿,既然连老夫人也插不上手,那么又岂是她区区一个姨娘就能插手的?”
坠玉直直看着莲姨娘,“插手确实是不能,但若是……插眼线就另当别论了。”
“哦?你是说……”莲姨娘的面色多了几分慎重,若是当真如此,那么落于人后怕就是迟早要遭难。
坠玉轻声说:“姨娘可还记得那次您送甜汤去见老爷的时候?”瞧着莲姨娘面色不快,坠玉目中怒意一现,只说:“奴婢就瞧着,那书璋好大的胆儿,竟是胆敢拦了您,谁不知道您向来是府里头老爷、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儿,他一个奴才谁给的胆子,又是谁给撑的腰?”
“撑腰?”莲姨娘把碗儿一放,发出一声顿顿的响声,只道:“这府里前头后头,还能有哪个好不没眼色的,赶在太岁头上动土?”莲姨娘眼一转,“我竟不知,竟是同书璋搭上线了!”
莲姨娘食指微曲,轻轻在桌上敲了敲:这书璋……怕是动不得。后宅是后宅的事儿,前头是前头的事儿,泾渭分明的可不是自己个儿想动就能动的,没见那个也只是拉拢,不敢安插忍受吗?只是……书璋向来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却不知是为何,突然就插手后头的事儿了!
坠玉似是没瞧见自家姨娘在想事儿,只絮絮说了:“奴婢前儿,就瞧见知意居那个翠云同书璋很是亲近,哥哥妹妹叫的好不知羞耻……”
“你说什么?”莲姨娘瞧了坠玉,知意居的翠云……。是了,书璋是个油盐不进的,但是也到了岁数了,整日里跟着老爷应酬的,到底是动了几分心思了。莲姨娘扫了一眼坠玉,论姿色坠玉倒是不输那个翠云,只是,这丫头……知道自己太多的事儿了,若是日后反口怕是不方便。
坠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莲姨娘心里水里火里去了一趟。仍是在说,那书璋和翠云之间捕风捉影的那些有违礼制。
莲姨娘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思,到底挑明了话儿,只问坠玉:“若是,我求了老爷做主,把你许配给书璋,你可愿意?”
坠玉一下子犹如被捏紧了脖子,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怔怔瞧着自家姨娘,似是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这话题就落在了自己和书璋身上?
莲姨娘最是明白自己身边人儿的想法的,毕竟她们主仆一场,也有五六年了,书璋也算是一个好归处,当下只细细说于坠玉听了:“若是不愿也便罢了,但是,坠玉你明白的,这宅子里头的家生子,莫不是要配个小厮的,书璋是老爷前头的人儿,你也是我前头得脸儿的丫头,也算得般配。”
坠玉心中到底还是介意书璋和翠云那起子不干不净的事儿,只懦懦说了:“奴婢自然是单凭夫人吩咐的。”
莲姨娘满意地瞧了坠玉一眼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事儿,我必定给你办的体体面面的,你放心吧!”说着还拉了坠玉的手,只说:“你原就是生的好模样,前头我的梳妆盒里头有一只珠花串的簪子,也衬得起你,便赏了你了,戴着玩儿吧!”
坠玉惶惶应了,作了欢喜之态。又瞧着自家姨娘倦怠的模样,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坠玉咬咬牙,既是要让你们那起子不要脸面的事儿公之于众,冒些风险又如何?总归自己不亏本儿。她眼睛一转儿,只遮了脸儿,做出一副娇态来。
外头丫头瞧了,自是一番好奇,几个玩的好的,只追着问。
坠玉作出被缠的不行了的模样,只扭扭捏捏说了,“姨娘说,我也到年纪了。”
“呀!”地下的小丫头炸了一声,叽叽喳喳脑开了,更是缠着坠玉追问是哪个小厮,可有影没影儿,也有忙着恭喜,讨酒喝的。
只坠玉红着脸儿,“咱们夫人是个好的,自然是安排了好人家的,我就单凭夫人吩咐便是。”
小丫头们又是一阵儿喧闹,好不羡慕。只觉得,干活也多了几分热切,毕竟,这院子里头的,莫不是都是莲姨娘说了算的,若是和坠玉一样得一段好姻缘,自是再好不过了!
坠玉眼中闪过一丝儿阴暗,“听夫人的口风,似是前头得脸儿的小厮吧?我也不省得。只咱们夫人在老爷心里头的位子,难道还亏待了你们?”
前头,得脸的?众人莫不脑洞大开。不一会儿,这流言,真就给坠玉引了出来。
穿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只说坠玉要被指给书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