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速之客
夜深入凉,床榻上的女子正欲卸下面纱,却见纸糊的窗前闪过一道黑影。
女子一惊,起身,走近窗边。
敏锐地察觉到有人的呼吸声,不对,是喘气声!
再三犹豫,猛地一推,除了窗棂在墙壁上碰撞发出的声响,只剩一弯灰蒙蒙的月高挂在夜空。
女子大起胆子伸出头去张望:没人啊!
蓦地又浑身发抖,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片刻后,关上窗,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呼……”
转身,深呼一口气,突然——
“唔……”
女子惊恐地睁大双眼。
一只从暗处伸来的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尽管隔着一层面纱,但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着实令人反胃。
“敢出声就杀了你!!!”
低沉沙哑的男声令女子一颤。
她乖乖地举起双手,随后,待到那只手松开,女子开始大口喘气。
小心翼翼地转身,墙角一名蒙面黑衣人紧皱眉头,脸色发白。
但那双无情的黑眸却始终带着杀意地看向女子。
他左手捂着右肩,死死地咬着的下嘴唇,慢慢顺着墙壁瘫倒在地。
除了男人沉重的喘气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女子又是一阵反胃,终于忍不住,轻声:
“大侠,你干嘛要赖在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这里?我……”
还未说完,男人杀戮般的眼神射来,女子识相地闭上了嘴,脚步颤抖着慢慢地挪回床榻边。
“嘶……”
墙角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女子在男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强行闭上眼,闪进空间。
“汤圆,你说主人我该怎么办?”
夏雨柒满脸焦灼,头皮都快被她挠破了。
“他中了毒。”
“什么毒?”
“阴毒。”汤圆金色的眼瞳透出疑惑,“据说无药可解,一中必亡……”
“那灵泉水呢?”
“主人莫不是想救他?”
“汤圆,回答我!”夏雨柒的语气有些焦急,“灵泉水是不是可以解百毒?”
“是。”汤圆双爪撑着小脑袋,表情冷漠,“不过,劝主人还是不要去救他,因为他已是紫阶初期的高手了。”
夏雨柒拿着竹筒的手一抖:“又是一个高高手?!”
“主人可想好了!因为他现在中着毒,连杀你都做不到。”
汤圆的话及时制止了夏雨柒舀水的动作,
“如若主人硬是要当好人救他的话……那到时候,杀了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那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
“照这样下去,他活不过今晚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行!我要怎么解释房间里多出的尸体?”夏雨柒摇摇头,“太晦气了!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儿啊!”
“主人,我明白你是良心过意不去,”葫芦一屁股坐在夏雨柒身旁,“要不,主人还是去救他吧!”
汤圆撇嘴,欲语又止。
夏雨柒翻身下床,走向墙角的男人,粗暴地扯下他的蒙面黑布。
夏雨柒愣了愣:
“哟!长得倒还挺不错的嘛!”
男人苍白的俊脸上,紧闭的双眼再次无力地睁开:
“杀了你的力气……还是有……”
“我没有恶意。”夏雨柒强忍着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想活命就张嘴!”
男人的眼里尽是无情和冷酷:
“同归于尽如何?”
“大侠,小女子现在还真没那个闲心跟你开玩笑!”夏雨柒不满地努努嘴,“我知道你中了毒,还是阴毒。”
男人的脸色果然一怔,但仍倔强地不肯张嘴。
他的脸色惨白至极,左手无力垂下,露出右肩那骇人的伤痕。
终于,闭上眼,晕倒过去。
“啧啧!真倔!”
夏雨柒嫌弃地撇嘴,毫不客气地捏紧了他的鼻翼。
终于,那早已泛白的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
夏雨柒耐着性子把竹筒边沿靠近他的唇齿,索性一倒。
……
(二)只为君后一位
泉客城。
郗子墨只身一人进入了泉客城的领域,往下鸟瞰,城中空无一人。
踏上凄清的街道,满目萧然,只感到死一般的寂静。
主街道的中央,出现一位蓝色眼瞳的黑衣使者,向他鞠躬:
“请跟我来。”
原来,街道的尽头便是悬崖。
悬崖峭壁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海。
无源之水虽上无源头,但却有尽头。
流经上百座城邦,最终汇入的便是这无尽汪洋之中。
黑衣使者转过头:
“请跟上。”
只见他纵身一跃,那抹黑影飞速下落,伴着巨大的水花沉入海里。
看着水面若隐若现的圈圈涟漪,郗子墨并未犹豫过多,优雅地降落,入水。
而水底,则是与众不同的一番景象。
鲛人们大片大片地聚集在一起,幽蓝色的瞳孔在黑暗的海底泛着莹莹蓝光。
金色的炼气罩开,郗子墨的四周散发出神圣的金光,他的一身白袍竟是一滴水也未能沾上。
踩在水上,竟也如履平地一般轻松。
海底,蓝色眼瞳的鲛人们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他们的鱼身大多呈青色或蓝色,鱼尾的形状大小倒是各异。
在金光之下,无数的鳞片反射出诱人的光泽。
可郗子墨的眼里看不出一丝好奇与惊讶感,始终目不斜视,不顾四周的任何干扰,紧跟黑衣使者的步伐。
“到了。”
黑衣使者再次礼貌性地一鞠躬,在偌大的水晶宫殿前停下脚步。
郗子墨颔首,表示谢意。
“进去吧,王后已等候多时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堂内,头顶的水晶炼灯有些炫目;高大的水晶柱上,雕刻着鲛人一族的历史文化;高高的台阶之上,是那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水晶王椅。
还好,宫殿内无水,看来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墨尊君上,别来无恙啊!”
椅上的蓝袍女子率先开腔,也许是无水的缘故,女子的下身是一双优雅的美腿。
“别来无恙。”
避水的金光散去,却散不去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坐!别客气!”蓝袍女子伸手一指右边的客座,佯笑。
郗子墨也的确毫不客气地坐下:“王后不必走这些过场,开门见山即可。”
蓝袍女子的神情瞬间就变得冰冷了起来:
“既然墨尊都这样说了,那本后也就直入主题。还望墨尊能配合,这君后一位,本后就不客气的让漓儿坐上了。”
“哦?佩王后可是在征求本尊的同意?”
“不,只是顺带向墨尊道一声罢了。”
女子端起手边冒着热气的茶盏:
“鲛、人二族,本就水火不容;而如今,若有了这次联姻作为基础,这样,才好让本后有理由向族人们交代。”
“佩王后莫不是还不知‘不祥之人’这一诅咒?联姻这理由,如何能够令众人信服?”
“这墨尊大可放心。本后的威慑力可不是虚的;本后自会让漓儿换成人类的身份,也定会好好地告诫她,不能惹是生非;况且,本后的漓儿只要君后一位,至于其余的……”
女子轻抿一口浓茶,又继续说:
“如若墨尊为了延续香火而需要纳妾纳妃的话,本后和漓儿绝无怨言。”
郗子墨眉尖上挑。
“当然!这戏嘛,也自然得做足啰!这立了后,漓儿也自然是墨尊的人了;不必担心,本后定会让漓儿第一时间服下避子药的,以防‘不祥之人’的诞生。”
“……”
“不知墨尊意下如何?”
……
(三)阴毒之解
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
嗜戮阁。
“玄魍去多久了?”
听得出来,守在窗前的人很是不耐烦。
黄魉抱拳:“回阁主,有两个时辰了。”
“琅子琊城离尘归不远,以玄魍的能力,早该回来了……”
黄魉犹豫:“阁主的意思是……莫不……玄魍出事了?”
“不可能!玄魍不可能……”
还未说完,忽的瞳孔一紧,猛地转身,直奔阁内的炼丹房。
……
“殷魕!!!”
夜不魆不客气地直接推门而入。
瞥了一眼来人,正执着于炼药的红衣女子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阁主有事?”
女子的语气不冷不淡。
“当今的琅城和琊城皆姓百里了,你还坐得住?”
红衣女子仍然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手上的工作:
“当然坐不住啊!所以属下才去百草司闹了一番。”
“对于百里采菊,你是最了解的吧?”
女子扯扯嘴角,邪魅一笑:
“怎么?这才几日不见,阁主的性取向居然转正了?”
“殷魕!本座在问你话!正经点!”
“阁主想知道些什么?”殷魕总算是正眼瞧了一眼自家主子,“属下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百里采菊作为玄魍的对手,玄魍的胜率有多大?”
“那要看百里采菊的暗器用得如何了……”
殷魕漫不在乎似的,停下动作,收火。
“什么意思?”
开炉,却还是一堆黑色的药渣。
“奇怪……这血莲根……”
难不成有假?
仔细想想,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殷魕眯眼,越想越气:
就在易老头炼完丹药的时候,全场人都注意着他所炼的丹药,未曾注意……
该死!被百草司的人调包了!
“好你个百草司!老娘今个儿就将你夷为平地!!!”
“殷魕!淡定点!!!”
“阁主别拦着属下!在药材上,属下从来都淡定不了!!!”
殷魕的声音高又尖,似乎随时都可能破音。
“没人拦你,但你先回答本座的问题!”
“百里采菊用暗器就等于用毒,她的背后可是青阶的南城东篱啊……
阁主可曾听闻过‘阴毒’?这便是南城东篱为百里采菊炼的一种毒药。”
“阴毒?”
“据说其无药可解,一中必亡。”殷魕有些不服气,“可惜了……没能与南城那家伙好好比一场,老娘如今炼制的毒药定能赢过他的阴毒……”
“毒药只要有解就一定胜不了。”夜不魆的心头一紧,“就怕玄魍会中他的阴毒……”
“唔……那阁主就只有诚心祈祷玄魍这小子运气好一点儿……”
“真没有解药吗?万一玄魍……”
“那,阁主就只有去求当今的君上了。”殷魕耸耸肩,一脸无奈。
夜不魆皱眉:“郗子墨?他?”
“属下知道阁主一直跟他是死对头,但如若玄魍真中了阴毒,那也只有灵泉水可以一试了……”
“解百毒的灵泉水?”
“对!不过,神殿是绝不可能轻易就将灵泉水贡献出来的。毕竟这等宝物,神殿估计也只有寥寥而已。”
“灵泉水只是神殿上的传闻罢了,谁知是真是假?退一步说,就算有,万一不能解……”
殷魕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阁主就歇会儿吧!别在这儿杞人忧天,说不定人家玄魍现在好好的呢!属下现在要去百草司活动活动筋骨了!”
一道红影闪出嗜戮阁,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希望玄魍能好好的……”
……
寅时,琅子琊城,王宫内殿。
“什么?还没找到?”
“回陛下,城里城外皆搜寻过了,都未能找到右肩带伤的人以及尸体……可能,也许,已经逃到其他城邦了吧……”
带头的黑衣侍卫单膝着地,抱拳。
“怎么可能?”百里采菊气得“腾”地一下站起,“中了阴毒,不可能逃那么远……”
“好了,你先下去吧。”南城东篱冲他摆摆手,“采菊,别急。”
“是,属下告退。”
百里采菊重新落座,俏脸气得通红:“就算是紫阶的高手,中了阴毒也难逃一死!”
“采菊,你不必着急。嗜戮阁的杀手中了阴毒,除了神殿的灵泉水,无药可解;
而嗜戮阁一直与神殿不和,那人中了阴毒,估摸着,现应该去了冥城吧……”
百里采菊的眼里射出凶狠的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南城东篱的唇瓣动了动,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百里采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采菊,你当好你的女王就够了,这些事不是你的管辖范围。我想,墨尊他应该自有打算……”
“我,我也只是想帮他罢了……”
果然,在提及墨尊时,百里采菊的眼里尽是柔情。
南城东篱深深叹气:
“采菊,你为墨尊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觉得值吗?”
“值!”百里采菊满带歉意看向他,“东篱,对不起。或许,就像你对我一样吧……做再多的事情,你也觉得值,不是吗?”
“可我已经决定放下你了。”
百里采菊的眼神闪了闪,黯然:“也好,你值得更好的人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