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位也叹道:“原来忍法是这般来的!难怪大师刚才说那‘眼见为实’之术,原是为了引人入道,可见各种忍术本皆如此,都是为了破除众生执以为实的幻觉吧。”
妙契点头说道:“《圆觉经》云:‘知幻即离,离幻即觉’,众生之所以在幻妄中轮回,便是由于不知是幻的缘故,若一遭真得了知,则去道不远矣。”
二人正谈得高兴,悟真进来请孙位去用斋饭,原来已过黄昏了。
一连两日,孙位都和妙契谈禅论道,颇得妙契点化,又向妙契请教了许多忍法之道。眼看伤势渐好,又记挂着李义南,孙位便决定辞行回秦州去找李义南,却怕再入歹人之手,心想不妨明日向妙契禅师辞行时顺便求他指点。
次日三更刚过,孙位便即起身,他知道妙契师徒每日必是早起做功课的。一出房门,果见大殿透出灯光。孙位轻轻推门而入,见妙契师徒站在大殿当中对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当即合十深揖道:“弟子尚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了。”
妙契微笑颔首道:“施主伤势已愈,前路因缘已熟,但宽心前去无妨。这里已经为施主准备好干粮、饮水,待会儿让悟真送你出去。”
孙位心中暗暗吃惊,妙契显然知道自己要走,不待相问便主动告知所疑之事,并已经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干粮,看来真是先知的高僧。想起自己蒙妙契相救,并讲授诸多忍法之道,更教以正法,开导深理,顿觉依依不舍,垂首说道:“弟子此番叨扰,得聆大师教诲良多,善知识难遇,弟子本想多住些时日,**深教,无奈要务在身,不得不仓促而去,实乃大憾。”说罢眼中竟已湿润。
妙契说道:“聚散离合,皆是因缘。我与施主有缘一见已是幸哉,不必难过。只是临行老衲再唠叨几句,望施主莫嫌老衲老婆心切。施主善良淳厚,夙具慧根,望能好自护持,努力向道。须知红尘碌碌,苦多乐少,幻世茫茫,无有真实。施主若能勘破,自有朗天赤日之时。莫要辜负了此生。寒山子有诗,老衲转送于你:‘鹦鹉宅西国,虞罗捕得归。美人朝夕弄,出入在庭帏。赐以金笼贮,扃哉损羽衣。不如鸿与鹤,飖飏入云飞。’”
孙位合十作礼道:“弟子记下了,但不知弟子还能再和大师相见否?”
妙契抬头仰天说道:“我这里路径难觅,欲来见我,也难也不难。亦如寒山子云:‘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
孙位一听,心中若明若暗,忽又见到大殿中的空莲花座,便问道:“大师,弟子一直不明,为何这大雄宝殿却无佛像?”
妙契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里用不着。”
此言入耳,孙位竟愣在那里,只觉心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张张嘴巴,却无话可说。妙契挥手示意悟真送客,孙位只得向妙契磕了三个头,跟着悟真出来。一路无话,走到山下小溪旁,悟真请孙位上马,说道:“师傅吩咐,请施主顺着此路一直走。”然后一拍那马臀,喝一声“去吧!”马儿飞快跑起来。不多时,孙位勒住马,回头望去,已经不见那条小溪,拨转马头向回走了一段,却发现根本不是刚才的路了。孙位叹了口气,只得转身策马而去。
孙位初时不辨方向,一直沿路而行,心中念念不忘妙契所说。老禅师谆谆教导,话藏机锋,自己恍若半梦半醒,眼前所见也仿佛都成了海市蜃楼,形同虚质。不知不觉日晡已过,前面现出一个村落。孙位此时忽觉腹内饥饿,原来自己一味观那“如梦如幻”,从早起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正好到前面村子打尖投宿,倒也不必吃干粮充饥了。
进得村子,孙位挑了一户房舍整齐的人家上前敲门,主人问明来意将他请了进去,招待孙位洗了把脸,不久开饭。孙位问明主人家姓秦,老两口跟小儿子同住,大儿子已经独立门户,也住在这村里。这个村子名叫归母村,向东北四五百里便是秦州,向西北一百多里是岷州,当地村民多以采药为生,此地便以盛产当归、贝母而得名。
用过晚饭,孙位和秦老汉闲聊了一阵便到房里躺下,虽然身上的小伤均已无碍,毕竟体力尚未全复,加之连续奔波,甚感疲惫。正朦胧养神,忽听院外有人叫门,孙位听见秦老汉开门和人说话,似乎是又有过路人要借宿,秦老汉向那人道歉说家里已经有一位客人,再无多余的房间待客。只听得另外一人说道:“如此便不打扰了,工兄,咱们再找一家吧。”孙位觉得耳熟,忙冲出房门,喊道:“请留步!”来到院中一看门口那人,正是自己连日惦念的兄长李义南。
兄弟见面,激动相拥,虽只分别短短四五日,却似二三年不见。孙位当下恳请秦老汉,让李义南二人和自己同住一室,主人自是答应。三人进屋坐下,孙位见李义南同行那人,三十多岁相貌,却如十二、三岁的孩童般矮小,神色肃穆,目光炯炯。李义南为二人引见,原来此人竟是西部牛货道的忍者工倪。
孙位大感奇怪,忙问李义南这几天有何经历,为何来到此地。李义南脸一红,道了句:“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