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深处,一位身穿灰色实验服的年轻人,他手持着厚厚的一叠文件,急步走入了一栋建筑,一栋被炼金废气和灰霾笼罩的炼金实验楼。
但与外界的糟糕环境截然不同,楼内倒是干净极了。只是各面墙壁上五颜六色的粉刷,反映了这里主人糟糕的品位,再或者说这是独属于炼金术士的浪漫。
年轻人进入大楼,同时穿过了一个个守卫,他没有过多理会守卫们的鞠躬哈腰,径直上了楼,来到楼顶唯一的房间前,轻敲了一下门,直到里面有人说了句进来,年轻人方才推开门,举步进来。
房间很大,里面的结构却十分简单,一个较大号的办公桌,桌子后面则是一座偌大的书架,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还有几个放置得零零散散的椅子,两边墙上则挂着几幅所谓抽象派大师的画作——不识货的人可能会认为是幼童的涂鸦之作,而这位年轻人始终是这么觉得的。
办公桌前端坐着一人,手捧着一本书,面带微笑,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位典型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整洁的黑色礼服,有着一头中年研究员标配的秃顶,鹰勾般的鼻子,不大的眼睛里透着狡黠。直到年轻人走进了房间,那人方才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急忙走向前来,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文件呈给中年人,说道:“老师,今晚演讲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嗯。”中年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又很快地拿起了年轻人呈上的文件,认真看了起来。
而年轻人这是则低垂着头,半弓着腰,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一副卑微的模样立在中年人旁边,眼睛却又不自觉的看向中年人刚刚放下得那本书,书名是《艾欧尼亚的风俗见闻》。
中年人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一大摞的文件就看完了,他将最后一张轻轻放下,转头看向立在他身旁的年轻人,看到年轻人极度卑微的姿态忍俊不禁,他挥手示意年轻人坐下,继而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辛吉德,你是我的学生不是奴隶,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你可以试着让自己自然一些从容一点。”
年轻人,也就是辛吉德,坐在椅子上不断点头称是,说完却依旧低垂着头。
中年人看着辛吉德依然如此,轻摇了下头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修改整理的论文我都看完了,很完美,如若这个实验不是我亲手设计的,我都无法在字里行间中找出漏洞,料想那群笨蛋也不可能看得出问题来。
“哼哼,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等到我把完整实验展示给他们看时,台下那群白痴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对我拜服得五体投地,或者极度妒忌却又奈何不了我时的场景了。”说到这,中年人没能控制住情绪,癫狂般的笑了起来,尽情发泄了一番,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收敛了情绪。
辛吉德看着老师疯狂的样子,心中腹议了几句,却不敢出声。
“这三年来,每次大宴上,他们都对我百般讥讽,今天晚上,我要一次性把所有的债收回来。”接着中年人宣言般地又说了句,“我要让他们知道,在祖安,不,应该说是在整个瓦洛兰,谁?才是第一炼金师。只能是我,伟大的沃里克男爵!”
“可是老师,”辛吉德突然不合时宜打断了沃里克的臆想,“您的心情我明白,可是我们现在就把实验公布出去,真的妥当么?”
“嗯!有什么问题吗?”沃里克轻皱眉头问道。
“回老师,我们虽然在论文上把大多数的人体实验数据改换成动物实验的,把那些必不可少的人体实验材料,说成是自愿者、奴隶和罪民。但如果有人用心去调查的话,还是会被查出很多破绽的。嗯,我的意思是,这么早把实验公布出去,”辛吉德看着沃里克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说,“倘若被他们发现些端倪,对我们会不会不太安全?”
“呵,就那群软脚虾,你还怕他们找上门来?而且就算将来被他们发现了,想找我们算账,也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决定好了,”说到这沃里克顿了下,“等这次进化日过后,就着手准备搬迁至诺克萨斯。”
“啊!”听到这句话,辛吉德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老师你,你决定了吗?”
“我既然告诉你,就肯定不会有变了。我已经和诺克萨斯的高层商量好了,他们会在城邦里专门圈块地给我们修建炼金实验楼。在保证我们有极高的自由度下,给他们培养学徒和研制各类药剂,以备未来的战争。”沃里克瞥了一眼他年轻的徒弟,“你觉得如何?”
“老师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学生我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辛吉德迟疑了下。
“没关系,但说无妨。”
“是,老师,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还仅仅只是和诺克萨斯合作,皮城和祖安的各方势力在利益面前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一旦我们真的要踏上诺克萨斯的战船,我怕祖安和皮城这边会有些阻碍!
“而且我记得诺克萨斯的工业体系还没有建成,这种情况下诺克萨斯人真的舍得为了我们得罪皮城和祖安吗?而就算他们舍得,可若真的得罪了皮城和祖安,未来我们的炼金项目开展恐怕会有很大阻碍吧?”辛吉德得到了沃里克的首肯,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把心里话都吐了出来。
“嗯,你的担心是有些道理,但你要明白,我们是祖安人,可祖安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换句话说,这是个真正的自由之城,所以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人可以约束祖安人,哪怕那群伪善的皮尔特沃夫人也做不到。
“而且,你也太把我们当回事了,祖安现在的炼金男爵数不胜数,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没人在乎,这样的小事情还不配使得他们翻脸。
“并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次和诺克萨斯合作后,在皮城和祖安高层的眼中几乎就是打上了诺克萨斯的烙印。即使我们贴过脸去,任劳任怨,可是不信任的种子已经埋下,他们永远不会再拿我们当自己人。一旦将来,他们翻脸干起来,恐怕皮城第一个拿我们开刀,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反观诺克萨斯人那边,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们最为重视利益,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再有着现在合作的基础,相比这些皮城的伪君子,诺克萨斯人反而更容易重视我们。
“而且不久战事将起,将会有一处完全没有拘束的战场,这不正好给我们提供一个绝佳刷战功的机会,利用好了,我们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诺克萨斯的高层。
“一边是所谓的炼金大师,还时刻有生命危险。另一边则是大陆最强帝国的首席和次席炼金术士,我问你,你会怎么选?”
辛吉德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选最强的。”
“对嘛!既然迟早要站队,为什么不去更强的那头呢?”说到这,沃里克拿起桌上的杯子,重重地灌了口水。
“而且,”沃里克在心里补充道,“不亲身参与这场战争,怎么成为诺克萨斯的高层,不能成为诺克萨斯的高层,我怎么能得到你的心脏,我的女神!”
稍缓了一会,沃里克又接着说道:“至于你说的工业体系,本来我也有些忧虑。但是现如今大陆上的各势力除了德玛西亚外都或多或少的在发展工业和科技魔法。而且照诺克萨斯那边的说法,他们的工业体系已经初步成型了,我也派人实地考察过,他们的工业体系虽然还尚且薄弱,但胜在完整,只是少了些顶尖的专家和工匠。
“如果能不考虑隐患,大肆发展,假以时日赶上皮城甚至超越之,也不无可能。而现在即便不说前景,以目前的生产能力也足够我们炼金用了。而且你想想,不用担心消耗,没有各种阻力,只要有成果,不论后患如何,都有诺克萨斯官方为我们背书。
“而且诺克萨斯人酷爱战争,将来征战四方,可以给我们提供无数的实验材料,到那时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各种人体实验,我们的奇思妙想能得到完美的发挥。这样的一个国度对我们炼金术士而言,简直就是另一个天堂啊!”说到这,沃里克激动地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仿佛在将未来炼金术上的宏图伟业,通过双手一一展示给辛吉德。
辛吉德也被沃里克的话语感染到了,他随着沃里克也站了起来,眼神灼热,幻想着有那么一天,他走进炼金的至高殿堂得到神的加冕。
“不!”他心中嘶吼着,瞬间将脑海中那幕画面撕毁,“如若真有什么炼金之神,那也必然是我!”
师生二人在幻想中沉醉了一会,很快便恢复镇定,继续保持着所谓炼金术士的冷静。
“对了,”沃里克说,“今晚我们和所有研究员都要参加大宴,实验室的安保工作必须做好,我们走后,实验室保持最高警戒。自从那个空间之力的家伙跑掉后,这两个可是唯二的成品,万万不得有失。
“等到明天诺克萨斯的考察团一到,把他们和成品药剂交给诺克萨斯人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认真准备搬迁的问题了。”
“是,老师。”
“哦,还有,”沃里克又想到了一件令他无比头疼的事情,“那个二号成品还是没能检测出任何属性么?”
“是的,老师,到目前为止,只检测出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神力,但是无法鉴别神力属性。”
“嗯,”沃里克沉吟了一会,说,“算了,这种麻烦事还是交给那些个术士去吧,他们才是血脉的专家。我们只需要更多的神力源血做实验就好了。
“而且我们这次大宴把实验公布出去,主要也是为了将大陆上其他势力手中的神力源血引出来,一旦他们没能忍住,露出些痕迹。嘿嘿,或威逼、或利诱、或掠夺,诺克萨斯人总要办法帮我们弄到手”沃里克补充道。
“说起那些术士,老师,他们刚刚跟我说,今晚的大宴他们不参加了。”辛吉德说。
“嗯,不参加?我记得前几次都有参加吧,这次怎么就不来了?”
“是的,老师,自从他们从诺克萨斯来到这里协同我们做实验以来,每次的大宴他们都有参加的。”辛吉德回答道。
“这是谁和你说的?格雷戈里还是阿莫琳?”沃里克问道。
“是神秘术士格雷戈里先生对我说的。”
“他啊!”沃里克思索了一会,“他是术士们的首领,既然是他说的,那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了,不去就不去吧。而且倘若真的有人来偷袭实验楼,几个大术士加一群高阶术士,我还不信有人能打进来。”
“可是老师,我总感觉这帮术士最近很奇怪,每次遇见他们都是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和他们说话也是一副很急躁的模样,总之感觉很不对劲,老师您说,他们不会在酝酿些什么吧!”辛吉德猜疑道。
听到辛吉德的猜测,沃里克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开口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这样。你又忘记了,他们都是血脉术士,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的。体谅一下吧,搞不好我们以后也会转化成术士。”
“可是......”
辛吉德还想说些什么,却很快被沃里克打断了。
“而且就算他们心中有些想法,又能在怎么样。他们被诺克萨斯人在血脉中施了咒印。即使他们个个是强者,挥手间就能把我们抹去,可现在不还是想狗一样乖乖听话。
“哼,只要他们血脉中的咒印还在,若有一丝不服之意,我们只要意念一动,便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沃里克双手成爪,脸上一副狰狞的模样,“你总不会还有要说,他们把血脉的咒印解开了吧。”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血脉咒印对于普通人来说,通过换血手术,还有可能解开。可他们是血脉术士,咒印是刻在本源之血上的,除非舍弃本源之血,才有可能把咒印解开。可是对于一个术士而言,没了本源之血,就算有幸不死,也基本上沦为了一个废人,又有何用!”沃里克极其自信的说道。
“......”辛吉德默然。
“不说了,你快去准备吧,先叫弗拉格把车备好,我先去找几个老朋友叙叙旧。”沃里克吩咐道。
辛吉德答了声是,还没等他离开,又被沃里克叫住。
“等等,你记得把这件衣服换了,换身礼服,别又这样穿着去。你忘了,上次给我丢了多大的人!还有你手指上的戒指都给我取下来,一个炼金师搞得像个土鳖一样!”
辛吉德微红了下脸,再次回了句是,便转身离开了。
沃里克满意的点了下头,坐了下来,开始整理之前翻乱了的文件,却没有发现自己学生眼中的那一丝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