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正当空高悬,初冬深夜的风凛凛不息,将这片森林染上数点斑白,几丝银霜。
一只深夜不眠的小野兔在这幽寂森林里显得如此渺小,它看上去像是迷路了,迷茫而疲惫的四处眺望,一路蹦蹦跳跳,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静谧的森林被它踩踏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年幼的它当然不知道这样会让附近的猎食者发现这脆弱无力的猎物。
这只小野兔打算找一些干草就这样先将就着过一晚,但它没有发觉到身旁有一只野狼正盯着它。
这只不知厄运即将到来的小可怜此时已经疲倦地睡下了,而那匹野狼又轻又快地逼近它,森冷的獠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残忍,这位天生的猎人又多了一份宵夜。
而当饿狼要狠狠咬下的时候,变故突起!
那只野兔的腰背猛然破裂,一只猩红的眼睛从中睁开,化成一道红光激射而出,直刺咽喉!
饿狼“噔噔噔”被击退了好几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成尸体的野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发出“唔唔”的声音,缓缓倒下。
天生的猎人这一次失手了,但这却并不是它的错,它只是失败了。而在这片森林,这片冰冷的森林,失败的下场从来不会改变。
寒风还在呼啸,森林依旧是那个模样,一如从前,从未改变。
黎明的一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给这儿送来了第一份温暖。
那只冰冷的狼竟似还能够感受到阳光,它的脸颊微微地一动,又一动!
它睁开了双眼!诡异的红光!
这匹本该死去的狼动了动四肢,艰难地站了起来,一如它倒下时那般。
只是它泛着血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生气可言。
野狼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发现旁边那野兔的尸体还在,于是默默地把它吃掉。
骨头被嚼碎的声音安静而阴森,这在清晨的森林显得无比清晰。
野狼很快就吃完,它有些迷茫地向四周看了看,随意选了个方向恍恍惚惚地走去。那模样,与那只可怜的野兔如出一辙!
它现在,又是猎人了。
森林中最不缺乏的,就是猎食者与倒霉的猎物。但,从没有这种入侵者!
它不属于森林,它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这里,又无情地另一处猛刺。
它就好像一滴墨水,坠落到一汪清水中,前所未有的污染!
没人知道这片森林到底被掺入了一个多么恐怖的怪物,生活在奢靡都市中的人又怎么会去关心这些?又怎么察觉?
整整一年过去了,这片森林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一只浑身雪白的野猫懒懒散散地漫步在枯枝白雪之间,眼里的猩红早已没有了开始时的杀戮,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它一路摇摇摆摆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路过遇到的,无论飞禽走兽,无论是弱小还是强大,全都卑微地伏在两侧,猩红的眼中泛着畏惧,颤抖不止。而那只野猫视若无物的悠悠走过。
月光夹杂着雪花,迷离而恍惚。安宁的气氛稍稍抚平了它的内心的几分焦躁不安,却平添了更多对未知的迷茫。
“喀吱喀吱……”枯枝腐叶被踩踏的声响骤然此起彼伏,带起丝丝躁动,把这辰景扰得纷纷乱。
野猫猛然回头,只见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身后十米处微笑着看着它。
枝叶被踩踏的声音渐渐平息了,野兽们皆做出了战斗姿态,慢慢地把燕尾服男人包围起来。
但他却并不惊慌,仍旧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带笑容。
有一只豺狼忍不住,一声咆哮便扑了上去!
血光一闪!
一瞬间,豺狼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只不过变成两片“半只的豺狼”。滚烫的血液泼洒了一地。
此刻兽群才清醒过来,一个个盯着那位燕尾服男人。他仍旧是那么干净,一尘不染。他身上似乎有着无形的力场,不管雪花还是鲜血都难以接近,无声无息地从他身旁滑过不留痕迹。
“桀!”
野猫一声凶戾地嘶叫,使得兽群的吼声顿时此起彼伏,但却又只能不甘地步步后退。
很快,这片区域就只剩下燕尾服男人和野猫在对视着。
“你在拖时间吗?但就算有足够的时间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呢?”燕尾服男人长野猫走近了几步,一边开口问道。
野猫保持着战斗姿态一动不动,猩红的双眼尖锐地盯着他身上所有的破绽,准备一招制胜。
可是燕尾服男人居然就在它身前两米处停下,大大地展开双臂,说道:“我猜……你是准备转化出大量剧毒藏在牙齿里,然后轻轻地把我咬上一口吧?你看,我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你随便一个进攻就能杀了我。来啊,你在犹豫什么?”
野猫闻言,身上毛发根根倒立!警惕心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但……两米,只有两米!这是一个必然得手的距离,更何况燕尾服男人张开了双臂,把所有要害都暴露在它面前。它现在至少有一万种进攻方式,能够把自己转化出的剧毒送到对方的血液中!
尽管燕尾服男人实在给了它太多的威胁感,但眼前如此完美的机会,它又怎么能够放弃?
“桀!”
一声厉啸,野猫宛若离弦之箭,直刺他的咽喉!
“你终究还是沦陷在本能里了啊。”燕尾服男人有些无奈地看着野猫说道。
它得手了吗?
它得手了。并且无比精准地咬中了大动脉,把所有毒素都送进了他的血液当中。
燕尾服男人并没有就此倒下,但也没有反击。
他轻轻地将它抱住了。
野猫难以置信地松开了口,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威胁感消失得一干二净。自己分明就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为什么他不动手?
燕尾服男人似乎知道它在想什么,说道:“你在想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野猫猩红的双眼与他对视着,此刻近在咫尺,可它却有些不敢看向他。
燕尾服男人见它转过头,莞尔一笑,目光穿过层层树叶,仰望着那被遮蔽的天空,接着说:“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被锁定为毁灭者?为什么我们总得把所有的威胁都毁灭才能拥抱自由?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吧?不想被本能束缚,却又不知前路该怎么走……”
野猫低着头,在他怀里低声叫了下。
燕尾服男人柔声说道:“跟我走好吗?我找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生命很友善,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个新的定义,不再会被本能所操控。”
野猫似是有些疲乏,躺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燕尾服男人突然想起了那一只只双眼猩红的野兽,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叹了口气喃喃说道:“算了,你的这些种子就都给你留着吧……”
他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那早已愈合的伤口,精心修饰的短须微微扬起,怀抱着沉睡的它一步步地走出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