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位,一个遥远的境界,太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灵修之上,万人莫敌,御风临空,千里不留行。
小小的胸膛装不住跳动的心脏,钟离眼神里火热四溢,他感受得到姬从良的强大,恐怕挥一挥手就能让他灰飞烟灭,但正因如此,才越发唤醒了他心灵深处对于力量的渴望。
店小二搞不懂这个少年到底发什么愣,笑得像个白痴,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在一旁小心提醒道:“小店马上就打烊了,客官是否把酒钱算清,明日再来。”
“这点银子,我还少你不成。”钟离一阵恼火,店小二真是势利,眼里就装着银子。随手往怀里一掏,不过他的表情立马僵了下来,一个子儿没有,囊中羞涩,身无分文。
店小二是个精明人,哪里看不出他的窘境,故意提高声音道:“客官,一共二十二坛酒,七两八十纹。”
“什么,二十二坛?你这不是坑我吗?”钟离怎肯相信,他们再能喝,也难搞定那么多啊。
店小二无奈道:“我们都是凭良心做生意,怎敢欺骗客官。七两八十文,一文不敢多收,您打烂的桌子可都没算银子呢。两位客官喝了十坛,可您那黑驴子就足足喝了······十二坛。”小二一脸无语,他也从未见过这么能喝的畜生。
“啊······”
钟离难以置信,顺着小二指的方向一看,坛坛罐罐摆了一地,九幽酒气熏天,正打着饱嗝,爽歪歪啊,肚子都涨得老大。
钟离猛地一拍桌子,径直走到九幽身边,狠狠抽了黑驴子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大叫一声:“就知道喝,一两银子没有,还不快给老子开溜。”
在店小二抱怨与咒骂声中,他们一口气狂奔了二十多里地,并想通了一个道理。
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钟离暗自琢磨着去弄个什么神功,把脸皮修炼厚一些,下次喝酒,一定要让别人掏银子。
一路北上,行进两月,秋去冬来,天气也越发寒冷,飞雪缤纷,四野银白沉寂,唯有冰风入松,鸟兽绝迹。路途不再孤单,牛头、马面兄弟在他出发一月有余后终于追了上来,钟离身边添上了两个得力打手。只是在发挥“打手”功能之前,还发挥了一些业余功能。
马面性格鲁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心向善的牛头则四处大发慈悲,帮这帮那。两人搅在一快儿,那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麻烦不断,差错横生。
天际无光,彤云密布,沉甸甸压满了天空,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厉风阵阵。乌魂岗遥遥在望,不足一里,远远就能瞧见一团巨大的浓浓黑气盘踞山间,阴气逼人。
钟离三人都裹上了厚厚棉袍,连坐骑黑驴子都全副武装,料是如此却架不住天寒地冻。这番阴寒也不全为天气所致,而是此处阴煞地气极重,戾气不绝。走到近前就心绪不宁,顿生烦躁厌恶。
山脚下边坐落一家驿站,规模不大全以松木柏树搭建,均是就地取材新修不久。附近村庄屡受妖人戕害,或死或逃,荒无人烟,唯独其孤零零伫立雪中。
钟离只感纳闷,据牛头马面而言,数月之前并无此驿站,怎如今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不管原委,倒也是个防寒避雪好地方。
门外拴着近百匹踏雪青鬃马,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常。钟离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商机。
乌魂岗上妖人作祟,早已传开,各路豪杰纷至沓来,一图除恶扬名,当然也不乏凑热闹或别有心机的人。恰恰四周断绝人烟,正好需要一个歇脚地方,开上一家临时驿站,岂有不财源广进之理。
推开大门,风雪涌动,一股寒意降临。厅堂内响起一片嘶声,数百大汉的目光齐刷刷瞪了过来,钟离脸颊一红,饶是脸皮再厚,也难敌这么多汉子“火热”的眼神。
停顿片刻,又恢复了喧嚣气氛,大家继续饮酒作乐,谈笑调侃。
钟离三人自顾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还好他多了个心眼,让牛头、马面戴着斗篷遮掩相貌,免去了一场不必要的刀兵。黑驴子也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大堂,正趴在他们桌下。
众人多不相识又无门无派势单力孤,聚集在此如一盘散沙,为对付乌魂岗上的妖人,大家都相互引荐拉帮结伙。
钟离静坐一角一言不发,仔细倾听着嘲杂的谈论,筛选一些有用的信息,杯酒未尽,大门“砰”地一声又被推开。
“嘶。”一股突如其来的寒风贯入厅堂,始料未及的人们又是不由自主的嘶了一声,就是坐在最里头的钟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在门口,飘飞的火红衣衫映在身后的冰天雪地,形成一种冰火难容却又别具一格的艳丽之美。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相貌极美,青丝发髻边残余着消融的冰雪细屑,目含秋水,温婉动人。
厅堂一片寂静,一众大汉莫不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肯挪动寸许,细微的吞咽口水可谓是此起彼伏,连钟离都深陷其中心动不已。
女子双颊酡红,被这百余条汉子火辣辣的眼神盯得好不自在,她杏目一瞪,扫过众人,大步走到一张空桌坐下。
一切又恢复如初,热闹之中大家都不再大吼大叫,而是十分默契的装起了谦谦君子,故作斯文。偌大的驿站里,唯一的女子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一颦一笑都牵引着诸多目光。
大门重新被关上,最后一丝凉风悄悄钻进门缝,吹过女子,吹到钟离面前。
熟悉的味道,醉人的幽香,彷佛曾在某个深深静夜里为之着迷。是梦中?还是现实?也有过那淡淡的留在鼻尖的模糊记忆。
这就是女人的体香?钟离耳根火烫,感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得正出神,那年轻女子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忽地转过脸来,冷冷憋了钟离一眼,目光里隐隐带着轻蔑之意。
钟离吓了大跳,眼神闪躲,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那女子面带怒色,一个劲盯着他,目不转睛。
她心头颇有些娇怒,角落那小子年纪轻轻,长得还算英俊,只恨生得一副色鬼嘴脸,总是以“***的眼光打量着自己,不知脑子里装着什么不堪入目的想法,令人厌恶。
钟离思维混乱心虚不已,一味埋头饮酒,若知道女子对他的看法,岂不要一头撞死。
人声纷乱之中,一桌汉子的议论引起了钟离的注意。
“真是气人,来了这么多天,乌魂岗也上了三五次,每次都被那些怪物挡了下来,如今连正主儿都没见到。”一个黑衣大汉猛灌了一口烈酒,愤愤不平道。
坐在一旁的一个精瘦中年也抱怨道:“那妖人邪术诡异,控制群尸阻杀上山之人,自己当个缩头乌龟,藏匿不出,我们也拿他没办法不是。”
二人连连苦叹,除了无奈,都想不出好办法。为首一男子沉吟道:“听说昨日又有不少人上山,其中还有三位灵修八重天的高手,想必很快就会传来消息,我们且耐心等着,从长计议。”
大厅众人谈及近日上山所遇情形,大多都是愁眉苦脸,对于乌魂岗上的僵鬼老妖虽是愤恨,却又无计可施。其间不少人都主动与那女子攀谈,欲拉其入伙,但她都婉言谢绝。
钟离只听不言,眼睛细细扫过这满满一屋汉子,心中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厅堂内一百余人,与他修为不相上下的大概有近二十人,其中包括牛头、马面的有四人气势都在伯仲之间,多半是灵修七重天的高手。更有一人,隐隐透着一股危险味道,钟离猜测是灵修八重天的强者。
钟离正在思量对策,忽闻脚下声响,不知何时桌下的黑驴子已偷得一坛烈酒,喝得正酣。
厅中光影摇荡暖意催人,众人疲乏上涌,陷入昏昏沉沉之中。此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窗户乒乓直响,屋外系着的青鬃踏雪马也嘶鸣不绝。众人纷纷惊醒,酒意全消,抓起兵器凝神戒备。
马面提起赤火淬虬矛架在桌前,将钟离护在身后,牛头稳坐不移,一手紧紧捏着胸前的佛珠,呼吸也变得沉重。
一道呼喊声穿透皑皑飘雪,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众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急忙打开堂门。
只见茫茫飞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一眼看不出十丈,一望无际的银色天地间突然跃出一道血淋淋的身影,伤痕遍布多处深可见骨。男子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朝驿站门口奔来。众人不明情况,全都拥到门口查看。
他奔到距离驿站围栏五丈远时,一个踉跄滑倒在地。在他身后雪地里一个隆起的大包轰然炸开,一个骨刺嶙峋的巨大怪物张牙舞爪地扑向地上的男子。
男子重伤在身,瘫倒在原地。众人未料到雪中还有追兵,情况危急却又距离尚远难施援手。
说时迟,那时快,钟离见势不妙,猛然想起身上还收藏了一个女子的三枚飞镖,当下运气指间,夹起两枚飞镖朝怪物打去,疾呼道:“马面,快斩了它。”
“刺啦。”
飞镖激射而过,众人只觉眼前晃过一束飘飞的火焰,飞镖一分为四,全部击中。危急关头,那女子宛如和钟离心有灵犀,甩手射出了两枚一模一样的飞镖。
怪物致命的一爪被四只飞镖射中,稍有停滞,随后赶到的马面长矛一抡,瞬间将它砸成一堆烂肉,血溅五步。
众人心头一松,欢呼不已。
钟离和那女子看着射出的飞镖,均是愣了一愣,随后恍然大悟,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叫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