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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王通之死

“水……水……”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一名黑甲士兵正躺在黄沙上,嘴唇如同大旱之后的土地,鲜血不断地从那一道道龟裂的沟壑中渗出。

一位同样身穿黑甲的将军满脸愧疚地从腰间拽出水袋,又把袋口的塞子拔掉,将里面仅存的几口水灌到了那名士兵的口中。

“咳咳咳……”由于咽得太猛,那名士兵被水呛到了喉咙。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脑袋一歪,他竟然咽了气!

那名黑甲将军满脸怒意地将水袋扔到地上,接着,他朝着苍穹之上大吼了起来:“我张辽麾下铁甲骑兵一万,自徐州城开始随曹公征战天下起,历经九载,也仅仅阵亡了一千八百七十二人,可是这该死的大戈壁,竟然夺走了我第两千五百三十六名士兵的性命!贼老天!我不甘!!!”

愤怒的长啸在大漠中回荡着,将大漠上的荒风都染上了几分凄壮。那名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大汉的荡寇将军张辽。而他的身后,剩下的七千多名黑甲骑兵也没有了往日的那股凶悍之气,只是一双双眼睛却一如往日一般坚毅无比。

“我张辽对不起你们……”望着身后空荡荡的两千多匹战马,张辽的眼泪不断地落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那两千多匹战马上,每一匹的背上都驮着一具尸体。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活活渴死在了大漠之中!

“将……将军……没有水了……杀马吧……要不……咱们都得死在这里啊……”王淩趴在战马上,有气无力地对张辽说道。

“唉……”张辽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来到了一匹驮着尸体的黑的战马前。他抚着马头上那黑得发亮的鬃毛,不禁流着眼泪悲声念道:“马儿啊,为了大军的存活,我……我只有对不住你们了……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还请你们投胎做人,我张辽来做马!”

“嘶——”那匹黑色的战马仿佛有灵性一般,听到张辽的话后,竟然对着他悲啼了一声,仿佛在向他道别。

“嘶——”

“嘶——”

随着那匹战马的悲啼,它身后的两千多匹黑色战马竟然也鸣叫了起来。很快,那一万匹战马的叫声分成了两拨,如同两支并肩作战的军队在道别一般。

而张辽与他身后的士兵,此刻早已哭成了一片。这些战马,可以说如同他们的亲兄弟一般。大军常年在外征讨,一年根本就回不了几趟家,他们与这些战马朝夕相处,自然早已经生出了深厚的感情。

“对不住了!”张辽擎起长戟,一戟便刺入了那匹黑色战马的心脏。接着,张辽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吼道:“拿水袋来,接血!”可是,他连吼了几声,却没有一名士兵上前。

“我让你们来接血,听见没有?!你们难道想抗命?!”张辽又对着他身后的士兵大吼。士兵们这才抹着眼泪拿着自己的水袋走到张辽的跟前,将水袋递了过去……

一匹匹战马倒下了。每一匹都是张辽亲自动的手,每一匹,都是一戟刺穿心脏。

张辽不想让那些战马承受第二戟的痛苦。

“吃马肉!”张辽以刀子劈开一匹匹马尸,将自己的士兵都唤了上来。望着自己的兵一边撕咬着带血的生肉一边落泪,张辽起身拿起长戟,朝着远处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一处沙丘的后面,张辽扬起长戟拼命地朝着沙丘上刺去。顿时,黄沙漫天!

王淩拿着一块马腿走到沙丘的后面,将马腿递到张辽的面前,声音沙哑道:“将军,吃下吧……”

“给我滚!”张辽一巴掌将那块马肉劈飞,接着将长戟插到沙砾中,抓着自己的头发坐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后,张辽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站起身将那块粘着沙砾的马腿捡起,用手擦掉沙子,又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王淩在一旁望着自己的将军,眼泪又落了下来。

将那块马腿吃光之后,张辽又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马血,再次回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他看了一遍眼前那些士气低落的士兵,突然对着他们大吼道:“都不准给我哭!听见没有!!!”张辽用手指着那些惊愕的士兵,一字一字地咬着牙紧绷道:“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了,你们从今天开始,谁都不准再给我死!这是军令!!!”吼完之后,张辽又望向身后的两千多具尸体,接着他便寻了一处开阔地,用长戟朝着沙地上挖了起来。

“死都死了,总不能让你们这帮兔崽子暴尸荒野吧……”张辽一边默念一边流着眼泪,他以将几根马骨与一具披着黑甲的尸体拢到了一起,最后又以黄沙将尸体与马骨掩住……弄好之后,他又开始收殓第二具尸骨……

七千多名士兵也都忙碌了起来,他们有人挖坑,有人殓骨,有的人土……很快,两千多具尸体与一千多马骨都被埋了起来。

张辽转身看了一眼剩下的一千多匹战马,对王淩吩咐道:“牵着它们吧……等咱们水袋里的血喝光之后,还要再接着杀!”说完,他跨上自己的战马,头也不回,径直朝着东方连亘的大漠之中奔去。七千大军再次开动了起来,他们朝着身后的沙丘回头看了几眼,接着,追向了前方的那道黑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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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郡城,在击退了胡人的又一次进攻之后,郭嘉松了一口气,迎上了朝着自己这里赶来的王通。

“大都督,城内的粮草还能坚持十日,就算咱们每天只吃两顿饭,也还能坚持半个月……”王通满脸忧色地望着郭嘉,语气无比的凝重。

“什么?!”听到王通的话,郭嘉顿时大惊,他急忙问王通:“不说还能吃到来年的吗?怎么……怎么还能坚持半月?”

“唉!”王通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刚刚……刚刚城内失火,烧毁了城内仅存的两座粮仓之一……”

郭嘉皱眉起了眉头,他忙问王通道:“是天灾还是人为?”

王通开始苦笑了起来:“粮仓附近的一户百姓生饭,结果引燃了自家的房子,结果因为风势太大,大火将附近的建筑都烧光了,包括那座粮仓……大都督,我已经将那一家四口都抓了起来,大都督,你看该如何处置?”王通抬起头,问身前的郭嘉道。

郭嘉苦笑了一阵子,接着对王通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能怎么半办?他们又不是故意的。将他们每人打三十军棍,放了吧……”

“下官替那户百姓谢大都督!”听到郭嘉的话,王通就要跪下。郭嘉上前几步将他扶住,接着对王通说:“王大人,既然粮草已经不多,你看看如何能够多坚持几天吧,唉……屋漏偏逢连阴雨呐……”郭嘉摇了几下头,满脸苦闷地踏上了城墙。

又是一周过去了,孤城已经愈发的岌岌可危。城内的粮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将士们饿着肚子,却依旧在城上厮杀不止。可是,城内百姓的情绪已经开始悲观起来。

“嗷嚎——”无数的胡人踏着云梯朝城上爬去,城上的士兵有的挥刀砍着坚实的云梯,有的手拿长矛朝着云梯上乱戳一气,更有的十几名守城士兵冒着胡人的刀子与弓箭,直接将云梯给推下了城墙……

胡兵们从高空中落下,其中也不乏守城的汉军,双方都杀红了眼睛,他们只是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在这里,毫无人性可言。

“大都督,城中还有一万多名守军,粮草又快吃光了,将士们饿着肚子守城,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啊……”再一次杀退了胡人潮水般的进攻之后,张郃满脸忧色地看着郭嘉,出声提醒道。郭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望向西北与东北方向,似乎在翘首等待着什么。

就在郭嘉在城上发愣的时候,一名郡守府的亲兵找到了城墙上的郭嘉,他躬下身子对郭嘉行礼道:“大都督,王郡守让卑职请大都督移步府内,说有要事与大都督相商。”

听到那名亲兵的话,郭嘉点了点头,对张郃说:“麻烦张将军守好城池,我去去就回。”说完,他随着那名亲兵朝着郡守府纵马而去。

进入府内之后,郭嘉发现王通正在庭院中等着他,不禁笑着问道:“王大人唤我前来,有什么事情商议?”

王通将郭嘉请入屋内,接着关上所有门窗,寒着脸问郭嘉:“大都督,你实话告诉老朽,咱们还要在城里守多久?”

“我也说不准。可能两三日……可能七八天……”郭嘉直起身子,面色严肃地回答王通道。

“可是……如今城内粮草已绝,咱们孤城一座,随时都有可能陷落啊……到时候,这一城的百姓可还有活路?大都督你可还有活路?”

“我不怕死。”郭嘉望着北方,竟然冷笑了一声:“即使我郭嘉死了,即使步度根攻破了这座城池,他步度根此次也必败无疑!”

“唉!”望着郭嘉满脸决绝的样子,王通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大都督,我是看不出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是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有一点我这双老眼还是能够看的明白的,那就是我大汉根本就离不开大都督你!”王通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又慈祥地看了一眼郭嘉,继续说道:“可是我就不同了……我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郭嘉听到王通的一番话之后,忙开口道:“王大人,您究竟想要说什么?”

“孩子,听我把话说完。”王通的神态突然变得严肃无比:“我王通活了一把年纪,从四十多岁起便在这河内任郡太守,如今,已经二十六载有余了。政绩我自认为没有做出多少,可是要论感情……我想,这河内郡城里没有一个人不尊重我这把老骨头的……”

“王大人,此事万万不可!我绝不答应!”郭嘉听到此处,已然明白了王通的意思。这位老人竟然想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激起河内百姓的怒火,以此来保住这座城池!

“那你可有别的办法保住城池?”王通笑着问郭嘉。

“我……我已经给许都传过信了,相信在几日之内,自会有大军前来!”

“可是,大都督,若是明日城便破了,你的性命,那一万多将士的性命,还有城内几十万百姓的性命,该何去何从?”王通见郭嘉语塞,对着他一笑,接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都督,您就答应下官吧……让下官再为大汉、再为丞相、再为这城中的百姓做最后一点事……”

望着身前满头银发的王通,郭嘉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日,王通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袍,佩上曹操赐予他的那块玉佩,给自己的家人道过别后,便毅然踏出了郡守府。

城中的百姓见到王通之后,如往常一样同他打着招呼。王通一一回应着,只是眼中却有着一丝不舍之色。这座城里的百姓,大多是他看着长大的,每一个百姓都如同他的儿女一般,如今,他就要离去了,又如何割舍得下?

郭嘉在城墙上望着王通那瘦削的身影,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一万个不同意王通的做法,可是,他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在感情与理智的较量中,他的心又一次倾向了理智。

“大都督,下官走后,这一城的百姓就拜托大都督了!”王通笑着对郭嘉施了一礼,郭嘉仰头望着苍穹,拼命地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一个时辰过后,铺天盖地的胡兵又架着云梯朝着城墙扑了过来,如同无边无际的洪水猛兽一般。此刻,守城的汉军都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矛,弓箭手绷紧了弓弦,正等着张郃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手中的利箭射出去。

近了……更近了!张郃一直等到城下的士兵开始往上攀爬,才将手中长枪一摆,接着便下达了命令:“放箭!”

“哧!”“哧!”“哧!”一道道利箭破开寒风,朝着城下的胡兵射去。城下顿时惨叫声不断。张郃命令士兵严阵以待,等到那些胡兵快爬上城垛之后,他一声令下,城上的长矛齐出,顿时,又有无数的胡兵被戳下了城墙!可是,城下的胡兵却如同杀不绝一样,更多的士兵在拼命地往城上攀爬,渐渐地,城墙上的兵力开始吃紧了起来。

王通望见这一幕,叹了一口气。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河内郡城,接着,便径直朝着城垛上爬去!

郭嘉早已流着泪背过了身,他听到身后无数士兵的惊呼。最终,他还是没有忍得住,转过身来想要阻止王通,可是此刻,王通已经避了开张郃的胳膊,纵身朝着城下跳了下去!

“王郡守!”城上,无数的士兵在朝着他悲呼,那些正在朝着城墙上攀爬的胡兵也都愣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

王通瘦削的身子如同秋风中的孤蓬一般,径直朝着城下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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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到。再次呼唤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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