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名听他语含讥讽,显然没将游龙会的群雄放在心上。他不由脸一红,便想发作。但人家的话也不无道理,倒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干笑两声,又道:“某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再怎么说,你我也是水火不容的生死对头。有我等在旁,尔等还有心思争教主吗?莫非你想诓我们进入你的彀中!”
风定野道:“杨少侠要是害怕,现在也可以回去。我教教主说了,大丈夫说一不二,隋大盟主仍是当今武林的大英雄、真好汉,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倘若他说话不算数,教主说了,我们也无所畏惧。”
杨名这一说,隋基顿生疑窦,但听风定野这一番话,倒也无话可说。他心下只是暗自发狠:“尔等这般的小瞧某,以后可别落在我的手上!”
风定野虽然不知他心中怎么想的,但来日便是生死一战的对头,却也能大概的猜出个七八来。可他却没怎么的放在心上,指引路径,将游龙会群雄让到一座小山头上,说道:“隋盟主,这谷中全是我五行教中的精英。我们就在此比武,你们虽然是观礼嘉宾,却只能在此处作壁上观了。”说着向下一指,又道:“我教的首脑都在此处了。”
杨名向下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谷中人头点点,密密麻麻,没有一万,只怕也有八千。人数虽然众多,却无一人吭声,所以鸦雀无声。
他们席地而坐,一个挨着一个,面色凝重,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可是,身后来了死对头游龙会群雄,他们却又丝毫不在乎,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看来只有刀压脖子,他们才会在意。显然这场大比武,教主的归属,对每一个五行教中的人,都相当的看重。
正中间空出一大片圆圆的比武场地,却水陆各占一半,犹如两条鱼儿合在一处。水中凸出一个圆圆的石鼓,便似是鱼儿的眼睛;陆地上凹下一点泉眼,泉水生生不息,就好像鱼目在转动。远远地看去,两条鱼便似活的一般,阴阳互补,恰如太极阴阳图。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别占据五方。金行位上独坐一个蒙面人,闭目入定,神态极是的平静,又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水行位上的人最多,王建居中而坐,王承休等几个弟子左右相陪;十二生肖中的十生肖后面站列;火行位上并排坐着一男一女二人,男的极丑,却将一张丑脸高仰上天,神情极为的傲慢。而女的却极美,盼顾之间,媚态横生,摄魂荡魄。正是黑白二鬼;但木行、土行却虚席待客。
隋基仰面打了个哈哈,大声的道:“咦,这不是王将军么?怎地朝廷官宦,摇身一变,又成了邪教的什么堂主了?”
王建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隋盟主说笑了。王建那会这本事?五行真人仍是王某之授业恩师。只是某空居堂主之名,却未尽堂主之职。惭愧惭愧啊!此番重返五行中,誓整教风,还望隋盟主鼎力相扶才成啊!”
隋基道:“这就得看你走得是正道,还是邪道了。”王承休冷冷的道:“正道如何走法,邪道又如何?请问隋盟主,背后暗算,是正道还是邪道?”
隋基知他在指责自己派人偷袭,但脸不红,一声冷笑,心下寻思:“两派相争,原来就是斗智斗勇,各使计谋。偷袭、暗杀,只是一种取胜手段,这怎可和做人相提并论?”不屑跟他说白,只是冷笑。
杨名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场中的那蒙面人,越看越觉得眼熟之极。但不管怎么看,此人绝非小贼魏通。他心下大奇,仔细再看,却又觉得此人十分陌生。
绝情教主也越看越奇,问道:“风护法,这位见不得人的家伙,是不是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秦天柱?”
风定野还没来及张口,那蒙面人突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抱拳一揖,说道:“见过绝情教主,在下正是秦天柱。你我可是彼此彼此。”言下之意,我见不得人,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反讥绝情教主终年蒙面。
杨名听他说话有点儿刺耳,果真有意压变了声音,冷笑着道:“大丈夫敢作敢当,阁下既然自称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怎地又不敢见人了?”
秦天柱说道:“秦某貌丑无比,杨少侠要是瞧见了,只怕就不会有这般从容不迫的镇定了。”不亢不卑,寸步不让。
杨名冷哼一声,心下暗暗奇怪:“这人怎地个个都识得我们,看来果真是熟悉之人。但我们却不晓得他的底细,可有点儿不对头。”虽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仍是说道:“杨某的胆子虽小,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不再理会他,问风定野道:“风护法,这武竞教主,应该开打了吧?”
风定野道:“杨少侠稍安勿躁,如今金行堂的秦兄已至,水行堂的王建师叔、火行堂的吴常师叔,再加上我木行堂,五行缺一,只等土行堂的魏通一人。只要他一到,便即开始。”
隋基道:“如果今天他到不了呢?是不是你们就将武竞之期,打算推延至明天?一年不到,岂非要改至明年?”
风定野道:“隋盟主再稍等片刻,午时一到,不管凤舞尊者的传人···”话犹未了,突听脚下有个声音道:“既然客人已经等不及了,也不用等至午时,现在就开始吧。”
风定野一听这声音,忙躬身垂首,毕恭毕敬,连大气也不敢粗喘,答道:“是,教主!”贼人王王建、黑白二鬼的吴常等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遥望过来。
群雄俱为之一怔,难道还有人藏在这山石中么?念头才转,只听扎扎声响,石头突然裂开,露出一洞口来。群雄的眼睛都看直了,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光秃秃的荒山,居然安排了重重机关。不由的暗暗心惊,同时也颇为好奇,这燕冲霄力败四个同门师兄弟,从而掌任五行教。其声名、武功之盛,之强,几无比对,但他又绝足武林,江湖上只闻其名,俱不识其人。不由得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视着洞口,要瞧一瞧这位传奇般的武学大家,到底是何等的风采。
只听燕冲霄一声短叹,说道:“唉,倘若土行堂的人来迟了,错过时辰,那也属天意,强求不得!”一阵扎扎声响,洞中升上一位美妇,推着一辆四轮椅车。车椅上坐着一位清瘦老者,须发灰白,和颜悦色,没一点的霸气。群雄不由都是一怔,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倘若他手中再轻摇一把羽扇,倒似运筹帷幄的诸葛孔明,这那里是什么武功绝顶的高手?
杨名见秦天柱仍是稳坐不动,目光上视,全然不理睬燕冲霄的到来。他心头一喜,寻思道:“你这厮居才自傲,对燕冲霄也好生无礼,于旁人么,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如此狂傲,又怎么能服众?”他心下窃喜,只一个孤家寡人,武功纵高,又何足道哉!
只听燕冲霄道:“今天是我教新教主的大典之喜,隋盟主率众英雄光临,都是请不到的贵宾。燕某本该远迎,但身体不适,走动不便,请恕则过。”
群雄见他不怒自威,什么身体不适,什么走动不便,显然只是套话,不由都闷哼一声,谁也不加理会。
王建、黑白二鬼等见他如此,俱缓缓地做下去,谁也没有吭声。
燕冲霄又道:“诸位英雄好汉,不远千里,日夜星辰的赶来,见证我教教主新老替换的盛况,必定辛苦,想来也该饿了。风儿,你也入席吧。上腊八粥!”
风定野应了一声,抱拳向群雄团团一揖,说道:“隋盟主,风某这就要去显显手段,争夺新教主,诸位里有那个好汉,愿意助某一臂之力,风某将感激不尽。”
隋基冷哼一声,他先说谷中全是教徒,再邀我们下去,岂非想诓大家入教吗?忙道:“不必客气,你打你的,我们一旁看着,互不相干。”
风定野正是想要他这句话儿,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如此风某失陪了。”杨名道:“不送不送。但愿你夺得教主,咱们再一决雌雄。”
风定野道:“借杨少侠吉言,风某绝不会令你失望。逆我者死,顺我者活,遇神斩神,遇鬼杀鬼。”说着阔步进入场中,至木行位上,坐在一方条石之后。
不一刻,五行教众将一碗碗腊八粥端了上去,热气腾腾的,好像才出锅的一般。游龙会群雄远来是客,所以每人一碗。而五行教的人,却只金木水火土五行堂的人,才每人得上一碗。显然游龙会群雄到访,一下子突然多出怎么多人来,大出五行教的所料,索性就不给其余教众的腊八粥。燕冲霄道:“诸位随便用,若是不够,可以再置。来,请用!”说着举碗四下相邀。
群雄对望一眼,谁也不伸手,心中俱是同一个念头:“你五行教出来的东西,倘若没有问题,那才叫怪呢!”
燕冲霄瞧在眼里,也不勉强,缓缓地放下粥碗,叹道:“唉,惭愧啊,五行教创教于恩师五行真人,本意锄强扶弱,惩恶扬善。但自燕掌教以来,不能力正教风。唉,教众胡作非为,跟创教初衷大相出入,将偌大的一个名门大教,治理的四分五裂,声名狼藉。每每念及至此,燕都是大汗淋漓,自感无颜去见先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