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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雪散,明月出

大理寺司狱白虎堂中,一共四个人。

两人坐着,两人站着。

屏风后坐着的是一位影影绰绰的曼妙女子,屏风前胡床上半躺着的是一位年约三十的男子,男子十分英俊,只嘴角总是带着一抹浅笑,而且看起来脸色苍白,躺在那里一副病怏怏浑身无力的样子。

隔着屏风的西角,手握青龙剑,一脸不屑站着的是裴青鳞。

正对裴青鳞,靠窗而战的男子此时脸色最为严肃,他年不过四十,穿一身浅绯色的官服,腰间的绣纹玉带擦得十分明亮。

这位就是官居四品的刑部侍郎,刘元载!

李长安跟着方横山进来后,第一眼看向的就是这位刑部侍郎,而不是那躺在胡床上的英俊男子,尽管他一进来就猜出了那位病公子的真实身份。

方横山跪下就拜,身旁少年却是傲然而立,方横山急了,使劲拉了拉李长安的白犀裘,示意他也跪下。

李长安站得愈发笔直,那躺在胡床上的病公子却是轻轻坐了起来,眼神怪异的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裘衣……那,那不是自己送给鳞儿的礼物?

唰的一声,裴青鳞不知何时来到了李长安身边,一下就把白犀裘扯了下来,抱在怀里,转身就气势汹汹的走到堂外,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轰的一声,似乎是胡凳破碎的声音。

病公子咳嗽一声,用一块雪白的锦布擦着嘴角,对着窗边男子微笑:“元载兄莫怪,青鳞她就是这个脾气。”

靠窗而站的刘元载拱手:“不敢。”

就这么两个字,语气干巴巴的。

屋子中尴尬的安静下来,病公子慢慢又靠在了胡床上:“元载兄这番亲到我大理寺司狱来,就是为了祭祀名单这件小事?”

刘元载再次拱手:“轻侯大人错了,凤章台祭祀乃是国之重事,裴青鳞暗中查探朝中祭祀大臣的名单,这已是违禁了,况且雪夜屠夫案拖了这么久,至今一点结果都没有,这岂非是渎职之罪?”

狄轻侯笑了一下:“刘元载,那你想怎样?要带青鳞去刑部问话呢?还是要去御史台弹劾?”

他咳嗽着,手里雪白的锦布就扔掉了,抬头,继续笑着:“刘君想做什么都可随意,但想从大理寺把我的女人带走,呵,吾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浅言轻笑间,这位轻侯大人竟突然翻脸了。

刘元载面色一点没变,却慢慢对着屏风躬身:“殿下,元载一心为公,只想说一句,这雪夜屠夫案明明就是极北天魔所为,大理寺却一直围着满朝文武查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北司的阉人们还未动手,我们自己人就先闹起来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狄轻侯直接坐起来,下了胡床。

方横山早已大汗淋漓,看到轻侯大人嘴角的那抹要吃人的怪笑,更是吓得心突突的跳。

“轻侯,你坐下!”屏风后的女子轻轻说了一句。

狄轻侯站在那儿盯着刘元载看了许久许久,才慢慢坐了回去。

“刘君也不要动气,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俱为一体,这雪夜屠夫的案子的确是疑难的很,本殿已想了许久,不若就三司一起办这个案子吧,唉,父皇他已经问过我两次了……”

刘元载冷然:“刑部自己就可以办,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外面来路不明的仵作……”说着不屑的瞥了一眼李长安:“此案放到吾手里,半月之内必有进展。”

外面传来愤怒的冷笑声,裴青鳞大步走进来,美丽的眸子充满煞气。

就在这当口,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案子已经破了,各位还争什么呢。”

所有人都是转头,连屏风后的女子都移动了身子,他们的眼神一起盯向了说话之人。

李长安站在那儿,对怒气冲冲的裴青鳞轻轻摇头,然后继续道:“雪夜屠夫案的前因后果,小人都已查清了。”

“荒谬!”刑部侍郎刘元载拂袖:“仵作低贱之辈,竟在本官面前口出狂言!”

狄轻侯默默看着,裴青鳞却是焦急起来,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静中,屏风后的那位公主殿下却笑了:“李长安,嗯,你胆子很大啊,你说案子破了,那不妨说来听听。”

此时外面大雪已停,堂内灯火幽暗,狂风吹散彤云,却有一抹明亮的月光透入纱窗。

雪散,明月出。

李长安冷漠看着堂中诸人:“说出来也没用,这案子的幕后元凶,没人能办得了!”

刘元载放声狂笑:“真是妖言惑众,是什么元凶……难道大理寺和刑部都办不了?”

李长安嘿然:“别说是大理寺和刑部,就是当今皇上也难办!”

“放肆!”这次是刘元载和狄轻侯一起喊了出来。

李长安垂头不语。

屏风后传来公主殿下的声音:“你近来,说与我听!”

李长安慢慢走过来,公主殿下就柔声道:“两位大人先去休息一下吧。”

这是直接赶人走了。

方横山现在如蒙大赦,急忙上前扶住病怏怏的狄轻侯。

刘元载躬身行过礼,转身冷然离去。

如此堂中诸人散去,那裴青鳞一步三回头,脸色担心极了。

白虎堂再次安静下来。

李长安就站在屏风前,隔着一层薄纱般,可以清楚看到后面女子的身形模样。

这位贵人,应该是位公主殿下。

而且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公主,李长安方才口出狂言,就是点明了这案子牵扯重大,不能直接说出来。

公主殿下冰雪聪明,不等他说透,就把其他人赶走了。

“你坐下吧,慢慢说给我听,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长安只躬身行礼,没有跪拜,拉过一只胡凳坐下后,他缓缓道:“雪夜屠夫案追溯起来,还得说说武朝时圣历二年的一起案子!”

公主嗯了一声:“继续说罢,我听着。”

李长安心中一动,这位殿下听到这儿都如此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些什么似的。

他缓缓继续说道:“圣历二年的雪夜杀人案,其实背后是一场关于天魔的祭祀,那就是天魔四祭!”

李长安的声音很低,只有屏风后的公主能听到:“我查过,武朝圣历二年十二月寒日时,久居洛阳的武则天忽然又回到了长安,她只在帝都住了一夜,那一夜却死了四个人,是四个女子……”

“有人推测那是一场祭祀,却没人知道那场祭祀的真相,刑部最后只能整理出案子卷宗,百年内,有很多人都在追寻当年的真相,最后终于解开了天魔四祭的秘密。”

李长安说到这里十分感慨:“这可以说是百年间数十位前辈的集体智慧,我只是有幸看到了抄录的原始卷宗,才明白了天魔四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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