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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孤儿寡母

长生教被捣毁之后的半个多月,黄真整天寝食难安,他每天梦里都会梦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来找他索命,也许是因为他差点被邪教徒烧死的记忆过于深刻,也可能是他整天担心长生教背后的力量报复自己,总之,他再也找不回以前那种逍遥自在的感觉了。

掌堂教主胡天霸见黄真整天提心吊胆,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地马接下堂口之后就会受到仙家们的保护,虽然不能保证他一帆风顺也应该保证他生命安全。

这天,胡天霸为黄真详细解答了他出马以来的很多疑惑,他告诉黄真,仙家并不是神,他们只是因为获取信息的途径比较方便广泛,所以才显得无所不知。仙家算命有的是收集信息之后做出推演,也有修行境界很高的仙家可以从无数因缘中察觉未来到的些许脉络。仙家和道家都会有自我保护的手段,他们几乎都会用各种方法掩盖自己的生活痕迹。只有修行境界差距极大的修士才会轻易扑捉到弱者的动向。如果黄真烧香之后没有反应,就等于仙家对他所求之事不愿意管或者无能为力。

最后,胡天霸对黄真说:“地马前世是有修行之人,如果可以找回前世的法身,很多人的命相不需要借助仙家的力量,你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

自从胡天霸为黄真开解之后,黄真打消了些许疑虑,但是,他依然担心会被长生教报复,他也担心穆艳红会被长生教暗算。黄真的灵魂经常会去百灵道场听讲,他本打算征求师兄的意见,慈缘老和尚每次都是听而不闻,除了讲经之外什么话也不多说。

这天清晨,黄真还没有起床,早起晨练的人们已经把小区里的健身器材使用得吱吱嘎嘎乱响,左邻右舍的家庭妇女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去早市买菜,小商小贩也起早到小区门口摆摊,这是一天中小区最热闹的几个时段之一。黄真早已适应了这种喧哗,他依然可以睡个回笼觉,就在他意识慢慢陷入模糊的时候,楼下传来极不协调的女高音,她的声音压过全小区的噪音,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大清早和人吵架。这女人嗓门大、气场足、口才好、反应快,基本具备了一个吵架能手的全部素质,和他吵架的是一个男人,她的声音把男人的声音完全盖过,谁也听不清楚男人在骂什么,黄真只能听出和女人吵架的是王绝户,吵架原因不得而知。某些东北女人吵架的特点是不讲理只会骂人,就像乌鸦与大鹅唱对台戏一样热闹。

黄真趴到自家阳台往下看,当他看到王绝户的狼狈相,不仅笑了出来。今天王绝户算是捅了马蜂窝,和他吵架的女人身高一米七以上,身板有王绝户夫妻俩加到一起那么宽,她一边骂人一边还用手指去戳王绝户的脸,看那意思是还想要武力解决。王绝户经常和其他人吵架,口才也算不错,平时吵架也很少落下风,除非遇到像张青春那种凶神恶煞一样的人,才可能把他吓得落荒而逃。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惹到这个女人了,大清早就和人家骂了起来,他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想要走,女人追着他骂。大家都知道王绝户是什么样的人,讨厌他的也不少,愿意出来劝架的没几个。最后还是一个买菜回来的街道老大妈把两个人劝开了,这样,围观的人群才散去。

黄真见那个女人和街道老太太说了几句什么,老太太用手指了指趴在阳台上看热闹的黄真,女人谢过了老太太就走进了楼道。

黄真赶紧穿好衣服,看来这个女人是来找自己的。等他把被子叠好之后,女人已经到了他家门外,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一改刚才泼辣的女汉子形象。

等黄真打开门,女人很有礼貌的问道:“您好,您就是黄师傅吧”。

黄真都怀疑眼前这个人和刚才楼下张牙舞爪的泼妇还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笑着回答:“我就是,请进”。

女人被让到屋中,二人在客厅落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黄真问道。

女人眼圈一红,哭了出来。黄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应该不是刚才受了什么委屈,大概另有隐情。他在一旁不断的规劝,女人也勉强的稳定了一下情绪。

由于黄真刚起床,家里没有热水,也没法给客人沏茶,只好拿来几个水果招待客人。

女人拿起一个大苹果“咔嚓”一口,咬去了一少半,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用手背抹了一把鼻涕,还真是个粗线条的女人。

情绪稳定之后,女人才把自己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名叫杨秀丽,四十六七岁,在附近一个小镇上靠卖猪肉为生,她的丈夫在婚后第四年就死了,她独自带着自己的儿子生活。

他的儿子叫高大鹏,今年二十一了,高中毕业之后在家里帮母亲打理猪肉摊生意,日子过得很红火。

几个月前,高大鹏认识了一个女孩,女孩长得很漂亮,家境也不错,俩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有一天,女孩突然说自己要去城里打工,高大鹏也没多想,问她要去哪里打工,自己也打算一起去,女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刚开始高大鹏以为女孩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追问。一段时间之后,有人告诉他,女孩跟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要老的男人好上了,听说是在省城很有势力的。

高大鹏按耐不住情绪,他偷偷打听到女孩在省城的落脚位置,独自去省城寻找女朋友。当二人见面之后,一切都真相大白,女孩哭着告诉高大鹏,自己不想一辈子做个穷人,她羡慕大城市里花天酒地的生活,她现在的对象是原来在镇上投资冷饮厂的大老板,那个老板说要带她出国定居。

高大鹏独自回到家中,躲在自己屋里大哭了一场。杨秀丽独自把儿子从小拉扯大,付出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她自己受多大委屈都可以忍受,唯独看不得自己儿子受委屈。在她一再的追问下,高大鹏把女朋友跟别人订婚的事情说了出来。杨秀丽脾气火爆,守寡多年养成了泼辣刚强的性格,她独自跑到女方家大闹一场,最后还是女孩的母亲一再的赔礼道歉才算把她劝走。

本来杨秀丽以为自己儿子过几天就没事了,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儿子经常独自往山后的小树林跑,有时候还自言自语。

杨秀丽生怕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赶紧带高大鹏去省里的医院检查,医生诊断结果确定高大鹏得了精神分裂。杨秀丽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真的崩溃了,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医生护士经过一番解劝才让他暂时冷静了下来。

高大鹏见母亲那么难过也于心不忍,他告诉杨秀丽“妈,我不是精神分裂,我是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杨秀丽也不知道儿子说的是真是假,他问儿子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高大鹏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女人是他在后山小树林认识的,他经常来找自己聊天,自从认识她之后,自己整天昏昏沉沉的。

杨秀丽半信半疑,她回家之后就从邻居家借来一条大狼狗,她听别人说狗眼睛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只大狼狗到她家之后整天夹着尾巴,以前凶的冒泡现在变得和小绵羊一样。

杨秀丽开始相信儿子是被鬼迷了,她在当地找了一对跳大神的夫妻,让他们为自己儿子驱邪。这夫妻俩在屋里屋外的一顿猛唱猛跳,唱的还挺好听,就是啥用都没起,高大鹏还是浑浑噩噩的,大狼狗还是整天夹着尾巴。

这时候,有个邻居向杨秀丽推荐了黄真,并且把地址告诉了她。本来杨秀丽打算带着儿子一起来找黄真,可是,在来的头一天晚上,高大鹏发了疯,他谁也不认识了,卡住自己母亲的脖子往死里掐。杨秀丽把自己的哥哥、侄儿都叫来了,这才把高大鹏按住,大家害怕高大鹏咬舌自尽,在他嘴上绑了一根绳子。杨秀丽看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又心痛又难过,她坐在儿子身边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让自己的侄儿开车拉着自己来小城找黄真。侄儿把姑姑拉到黄真居住的小区大门口就走了,杨秀丽独自走进小区。老旧小区的楼牌号比较混乱,她找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打听黄真家的住址,这个老人就是王绝户。她本来非常有礼貌的纹路,没想到王绝户张嘴第一句话就是:“亏得你长这么大一个身板,没脑子,主动送上门来被骗,你这样的傻女人谁娶到家谁倒霉”。

杨秀丽多日来勉强压制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她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王绝户身上,于是就有了这场高强度骂战。

黄真听杨秀丽讲完,也很同情这个女人,他从杨秀丽身上看到自己前妻的影子。他来到堂口前上了一炷香,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黄小跑第一时间赶到,杨秀丽刚上楼的时候他就已经跑去查探这个女人的身份了,有过红木林子的教训,堂口里的仙家也变得谨慎起来。

黄晓跑附在黄真身上对杨秀丽说道:“你儿子就是被女鬼迷了,他经常去的树林边上埋了一个大姑娘,她长得不好看,又矮又胖脸上还有一块很大的胎记,上吊死的,由于是横死的,又是孤女坟,所以不让进祖坟,你儿子以前也经常去小树林,那时候他的情绪正常,女鬼没那么容易接近她,自从他失恋之后,情绪低落火气衰弱,就被女鬼乘虚而入了”。

“那我该怎么办”杨秀丽问道。

“这个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我们需要先去你家看看再说,如果能妥善解决更好,如果不行就需要多费些力气了”。

早饭之后,黄真梳洗一番,跟着杨秀丽下楼,去小区门口等他的侄儿开车来接。每天都喜欢在楼下多嘴多舌的王绝户也不知道此时躲到哪里去了。

俩人大概等了十几分钟,一辆小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杨秀丽把黄真让到了车上,她转身瞪了一眼远处朝他傻笑的几个小贩,然后开门上车,绝尘而去。

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前方来到一个小镇,街上买卖铺户还都挺兴隆,街道两旁的房屋一家比一家宽敞漂亮。杨秀丽的家在镇子当中最热闹的地段,一个大院子,前面两间门市房,院中盖了一栋小别墅,虽然算不上金碧辉煌,但是在小镇上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屋子里显得有点凌乱,可能是杨秀丽平时忙着做生意,对家里为生疏于打理。黄真在客厅喝了一杯茶,然后就来到了高大鹏的屋中。这里是别墅中最干净的屋子,崭新的被褥干净的壁纸,桌椅板凳被擦得干干净净,屋子里还铺着地毯。一个年轻人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黄真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其实,这件事情起因并不复杂,只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几个人回到客厅落座,黄真叫他们先不要说话,一切先由自己的仙家处理。

杨秀丽与她的哥哥、侄儿傻傻的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黄真,黄真则是直勾勾的看着门口。此时,一个身材高挑漂亮的女人穿过细细的门缝走了进来,她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向黄真抛了一个媚眼:“大哥,妹子找个对象不容易,帮帮忙,放妹子一把”。

“姑娘,阴阳两隔,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阳世三间的活人作伴呢,如果闹出人命,你是要背因果的”黄真劝说道。

“妹子不怕,我活了二十几岁就死了,阳世三间该享的福我一样也没享受过,如果能与高大鹏结婚,让我再死一次又如何,妹子一辈子没人疼没人爱的,大哥高高手,放妹子一把”女鬼露出一副撒娇的表情。

“不行,姑娘要是觉得寂寞,有时间我帮你介绍一个伴儿,但是,我绝不会允许你找活人作伴”黄真态度很坚定。

“你算个屁,姑奶奶今天就要把他带走,我就要嫁给他,你能怎么样”女鬼漂亮的脸上泛起一层绿光。

这时候,黄大姑娘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他蛮横的骂道:“别给脸不要脸,你是长那个样子吗,自己长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

茶几上的女鬼瞬间矮了一节,胖出一圈,现出她原来的本相。两个女鬼就在屋中厮打了起来,黄大姑娘是多年的老鬼,怨气重法力高。那个丑女鬼死的屈,又是没出闺阁的大姑娘,怨气也不是一般的重,俩鬼在屋里打做一团。

杨秀丽虽然看不到女鬼的形体也听不到女鬼的声音,但是她可以感觉到浑身冰冷头皮发麻。尤其在两个女鬼打到激烈处,屋中的风铃无风自响,稀里哗啦的想个不停。

俩女鬼从屋里打到院中,窗户上的一块大玻璃咔嚓一声变得粉碎,院中的葡萄架不摇不晃,就是挂上一层白霜。角落里的大狼狗好像被主人打了一样,哀嚎着躲进狗窝中瑟瑟发抖。

此时是正午时分,红日当空阳气充盈,院子里好像下了霜一样,所有植物的叶子都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

女鬼虽然够凶,但是她的道行远不如黄大姑娘,一番争斗之后,黄大姑娘那根上吊用的绳子牢牢的锁住女鬼的脖子,她把女鬼骑在身底下,使女鬼动弹不得。

“你有本事就再杀我一次,让我再死一次,只要你不能灭了我,我早晚把他带走”女鬼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此时,黄大姑娘突然变得无比凶恶,油光锃亮的头发变成了蓬松的红毛,描眉打鬓的大脸变成青绿色,鲜红的嘴唇咧到了耳根,几寸长的大獠牙支出口外。

眼看着黄大姑娘要发疯,如果她一时失控把女鬼杀了,那才会惹来无边横祸。《太平广记》中记载,人死为鬼,人见惧之;鬼死为聻,鬼见怕之,鬼若成聻永住聻冥幽境,于乌鸣国栖身永不轮回。

就算黄大姑娘把女鬼直接毁灭,连让他化身为聻的机会都没有,那样产生的因果也不是黄大姑娘承受得起的,如果没有深仇大恨,鬼魅之间只是伤害而不敢毁灭对方。黄大姑娘修的就是一股戾气,一旦凶性大发,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有仙家堂口让她栖身,只怕她早就成为厉鬼危害人间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掌堂教主胡天霸来到院中,她用一只手把黄大姑娘推开,用另一只手提着女鬼的衣领,就像提着一件衣服一样。他对黄真说道:“地马,给姓穆的那个小皮猴打电话,让他来把鬼镇住”。

当穆艳红知道黄真让他去抓鬼,乐得合不拢嘴,他先辞了工作回家拿工具。他之所以要辞工作,是因为他的工作实在干不下去了,三天两头的请假还不算,上班的时候总是开小差,老板早已经有意辞退他了。他父母出国之前给他留下一笔存款,足够他挥霍半辈子的,他参加工作就是为了解闷。

穆艳红背着那个造型古朴的大木箱子起身赶奔杨秀丽家。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他满头大汗的来到杨家。黄真和杨秀丽已经在门口等侯。

此时的杨秀丽精神好了很多,昨天晚上,高大鹏的精神状态恢复正常,头脑已经清醒,更不会自言自语了。

杨秀丽高兴之余特意做了几个菜,让自己的哥哥陪着黄真喝了几杯酒。席间,黄真总是愁眉苦脸的,杨秀丽问黄真:“师父,明天那位师傅来了不就把女鬼镇住了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吗”。

“哎,哪有那么容易啊,他也只是短时间把女鬼镇住而已”。

本来笑逐颜开的杨秀丽瞬间又回到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黄真安慰她道:“你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就把女鬼送到寺庙镇压起来”。

杨秀丽这才又转忧为喜,其实她并不知道,寺庙并不是用来镇压女鬼的,而是用来化解女鬼怨气的,想要把这个女鬼送走真的很难。黄真暗自寻思,实在不行,还把她送到聚阴山百灵道场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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