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松静静地站在乎伦回去他的别院必经的一条走廊里,他自然不是专门等着要回他的腰刀的,他等着乎伦是因为哈齐齐大人要他传给乎伦话他还没有传到,而哈齐齐是个办什么事都非要有一个结果的人。
齐如松饱今年三十五岁,家里本来是一个江南小氏族,后来却没落了,但他本人却饱读诗书又学了几手单刀功夫,虽然不敢称为高手,但是也配得上文武全才四字,本来他满腹经纶一腔治国之策,奈何时不我与!元朝自建立以来便有规定,凡七品以上官员不得任用汉人,几乎已成成法。
但是一次偶然让他遇见了哈齐齐,两人一见如故一番交谈下来,齐如松隐隐就觉得在哈齐齐身上找到了一条仕途捷径,,竟然拜了哈齐齐为老师。哈齐齐本是丞相脱脱的学生官拜从二品为吏部右侍郎,可谓朝廷要员,无奈脱脱丞相归隐期间遭政敌弹劾,被贬为七品小县令,虽然昆山县可是出了名的大县,但是哈齐齐如何能甘心困于一县山水?
不过哈齐齐不愧曾位居吏部右侍郎的高位,他才来昆山县不到三年就把昆山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使得被上一任搞得乌烟瘴气的昆山县隐隐成为平江路第一强县,这一点就连自谓满腹儒家治国正统的齐如松也不得不佩服,所以他才选择一心一意追随哈齐齐。
其实说白了吴长贵江湖有些小名气的‘无常鬼’肯留在昆山县做一名捕头,多少怕也与这一点有些关系。
齐如松这两年一直在帮助哈齐齐谋划东山再起,如今适逢脱脱丞相又复出了且大权在握,对哈齐齐来说官复原职便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同样意味着他齐如松的机会也来了,真是天也在帮他,一切如今只需水到渠自然就成了,所以他此时是绝对不能走错一步,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一定要忍,绝对不能在此时得罪乎伦。
其实齐如松还有一个不敢得罪乎伦的原因,那就是齐如松却比所有人都清楚昆山县能有如今这番景象其实有一半功劳都在乎伦少爷身上,或许在外人眼中乎伦只是一个骄横跋扈的纨绔,但他却清楚乎伦这个纨绔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铁血的政治手腕来,这个蒙古来的小鞑子有着连他也恐惧的残忍于阴沉,却也有着连他也不及政治头脑,所以他如何敢开罪了乎伦?
远远地齐如松已经看见了乎伦的身影,他努力调整出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瑕疵的真诚笑脸出来,毕恭毕敬地直等着乎伦过来。
“乎伦少爷!”齐如松做出了一张连他自己也觉得下贱的笑脸出来。
“什么事?”乎伦面无表情地问道,乎伦平日里脸上就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只有他折磨人的时候他的表情才会要多么丰富就有多么丰富。
“老师让您过去有要事商量...”齐如松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因为他看到了沈覆,齐如松微不可查地将腰杆子挺了挺,如果只是他和乎伦两个人在场他甚至还可以再贱一点,但是如今有一个外人在场,他如何也不能失了他哈齐齐身边二号红人的威信。
“就这点小事也要让你亲自跑一趟么?”乎伦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单刀递给齐如松。
齐如松心里一阵窃喜,莫非乎伦少爷也觉得我如今在县府里地位超然,不该只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么?
“那就将他领去洛官家哪里,你亲自为他挑一套我院子里的下人的衣服...”却听见乎伦淡淡说道。
齐如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却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好的!”
齐如松一直等到乎伦的背影走的远了,才没好气地对沈覆说道:“跟我走吧!”
一路上两人又是沉默着没话,沈覆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了,只是安心地跟在齐如松身后,倒是齐如松一心惦记着哈齐齐桌面上的那封密函,心里直痒痒,他本来还想着和乎伦一块儿回去复命,然后他们三人一起商议那密函里的内容的,如今却得了个这样的差事,齐如松不觉便生出一股烦闷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可识得字么?”
“家里还有谁?”
“如何进了县府的?”忽然齐如松一连问了沈覆四个问题,但沈覆见他头也不回,便知道他只是随口问问,过的一会儿便忘了。
“我叫沈覆...”便也随口答了起来。
.......
乎伦抽出密函看了一会儿又塞了回去,眉头不自禁地皱了起来,显得眼眶更是深陷,一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看起来跟为阴森了。
“什么时候到的?”乎伦对身前的一个身材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问道,这中年人倒是生的极白净,浑身还有一股书卷气,看起来倒不像蒙古人,这人自然就是昆山县的县令哈齐齐。
“两个时辰以前,传信的人说是跟着贵人的出来的..”哈齐齐看着乎伦说道,他对自己儿子的玩弄权术的手段深信不疑,所以什么事情都要和儿子商量。
“该是才到昆山不久,只是昆山县如此大,要找人恐怕不容易!”乎伦淡淡地说道。
“是呀!说是偷跑出来的,连一个随从也没带!你说如今方逆作乱,整个江南地区都不太平,万一出了点事我们如何能担待的起?”哈齐齐皱着眉头说道。
“这事却不是一急就能解决的”乎伦说道。
“哎!如果这件事搞砸了,我苦心经营了三年就全部白费了,说不定还要脑袋搬家”哈齐齐长叹一口气道。
“这些慢慢再说,我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告诉父亲的!”乎伦道。
“什么事你说?”哈齐齐看着乎伦说道,心里却想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重要?
“今天来了个汉人小子竟然驯服了黑风..”乎伦眼睛里射出一丝奇异地光芒,看着哈齐齐说道。
“是什么来头?摸底了没?身手莫非比吴长贵还好?”哈齐齐有些惊讶地问道,他可是知道连吴长贵也降不服那匹黑马的。
“底倒是没摸!不过身手可能一般...”乎伦回想起沈覆从黑风背上跃下来的刹那,落地的瞬间那人的腿似乎抖了一下,当下说道,此子城府之深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原来他竟然连沈覆身上的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没有放过。
“不可大意!留心观察些!如今朵儿只班大败,整个江南人心思动,我们不可不防!”哈齐齐语气凝重地说道。
“可笑那朵儿只班竟然被人生擒到现在还没放出来,真是丢尽了我们大蒙古人的脸”乎伦嘴角里撤出一丝不屑地笑,不知为何他一张少年的脸无论做何种表情都让人看了心里都会觉得渗得慌。
“是呀!堂堂一品大员..他手下有个副将叫阿鲁图的最近集结了几千残余人马,听说想营救朵儿只班...”哈齐齐道。
“笑话!他们五万人都被方国珍五千人打的一败涂地,如今集结的那些残兵败将能有多大作为?”乎伦冷笑着说道。
“不管!父亲答应过我的,只要能降服了黑风就让我去参军的,这一次说话需得算话!”乎伦说道。
“我是说过,可是我说的是让你亲自降服!”哈齐齐说道。
“这次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朝廷现在乱成一锅粥,江南的局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去参军!”乎伦不依地说道。
“好吧!等此间事了,我调回大都之日你便去吧!”良久才哈齐齐长叹一声说道,他本意是让儿子做个文官,可是他却一门心思只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只能由着他去了。
“这个好办!我立即给丞相大人写信,保证父亲能立即调回大都且官复原职!”乎伦兴奋地说道。
“你不要恃着丞相大人宠你便乱提要求,不管怎样昆山县的事情总是要告一段落我才肯离开的,这样老师的脸上也有光!”哈齐齐显然不领他的情,冷冷地说道。
“可是这还要等多久?这个烂摊子不如就让萨西昆来收拾好了!”乎伦仍不放弃道。
“好了!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吧!”哈齐齐看着乎伦不耐地说道,儿子怎么这么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呢?不过是一个做父亲的想多留儿子在身边一些日子罢了。
“好吧!我答应父亲了,但是昆山县的事情一了,父亲可不能再说话不算话!”乎伦说完不待哈齐齐再说什么,径自就离开了。
哈齐齐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乎伦才高智远但心气也高,除了老师以外谁也不放在眼里,他这样恐怕迟早是要吃亏的,哈齐齐忧虑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