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珍站在闽江入海口的一处海滩上,前面就是五虎海面,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潮势正猛,五虎海面风急涛猛、怒浪卷云崩天,平日里雄踞海门的五虎礁也已经完全隐于海平面下,而各处埋伏的义军也已经纷纷抵达就绪,可谓万事具备只待元军。
与朵儿只班所部的水军周旋于海上的这些天,义军一直处于不利的形势,原本的八千义军在几次大小交战中已经折损了将近两千,如果再没有一次胜利来扭转局势,那么自己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这支方家军就真的要溃散了。
“哼!朵儿只班今日叫你又来无还!”方国珍在心里冷冷说道,心想若非朵儿只班仗着他所部高船巨舰、军械精良,再加之元军十倍于义军的话,就凭一个小小的朵儿只班他方国珍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戒备..”方国馨忽然一声令下,他身后两千义军迅速搭箭张弦姿势整齐划一,竟一点也看不出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方国馨不禁心里暗暗佩服起三弟的练兵水平来。
“大哥不用紧张!是自己人!让兄弟们放松些,耐心候着就是..”方国珍看着远方在风浪里左右穿梭的一只小艇挥手阻止道。
“报告方大爷朵儿只班所部距此处已不足二十里,而且任然来势凶猛丝毫无减速的意思”小艇转眼已经靠近海岸,从艇上跳下来的是方国珍派出去的探子。
“好!击败元军生擒朵儿只班就在此役!再探!”方国珍一声令下。
“是!”那名接到命令的探子立即转身小跑着跳上小艇,只见一人一艇几个起落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海面上。
“大哥!最后确认一遍和国珉、国瑛、国璋他们的联络的烟火讯号,以确保万无一失!”方国珍对方国馨吩咐道。
“是!”方国馨恭敬地应到,然后小跑着去了,虽然他也是方家军的创始人之一,但方国馨和其他方家兄弟一样,一向以方国珍马首是瞻,若非方国珍提议起事他们兄弟现在说不定还在过着贩私盐的生活。
“报!方大爷元军距此已不足十里!”探子又一次出现在五虎海面上,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靠岸,似乎在等方国珍的下一道命令。
“来得好!你即刻着陆准备作战!”方国珍黑面上泛起一丝自信、强大的笑。
“国珍!一切准备均已停当!保证万无一失!只等着待会儿痛击鞑子便是了!”方国馨这时又小跑着回来了,看着众人和方国珍兴奋地说道,他等这一天已经不是一日了。
“好!众兄弟们听我号令!开始随我摇旗呐喊!”方国珍一声令下。
“杀..杀..”海岸上忽然想起震天响的喊杀声!各种颜色的旗帜迎风飞扬,两千义军此时看起来声势竟然颇浩大。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一丝黑线出现在海天的尽头,义军们心里清楚,鞑子的水军终于来了。
“参政大人,此处海域形式凶险异常,极易设伏!倘若贸然急行恐怕会对我军不利!不如先放弃天黑前着陆的计划!等将士们做一夜休整明日在于方逆一战可好?”阿鲁图看着被诸岛围拱着的那一片海域不知怎么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好的预兆。
朵儿只班没有说话,极目远眺看见原本一字排开横隔江面几能连江断海的船阵,在经过壶江岛和石川岛入海口时已经不得不改变阵型,此时正呈蛇阵驶入五虎门...
“阿鲁图,相信我!方国珍如今剩下的六千乌合之众是断然成也不了气候的!你担心他会分兵埋伏与其他几个岛上伏击我们?可是如果他兵分几路不就等若自毁战力?所以我赌他不敢分兵...”朵儿只班的脸上露出个自信的笑容。
“听....”朵儿只班忽然将手搭在耳朵上,这时风里夹杂的喊杀声被风断断续续送入他的耳朵里。
“哈哈哈...天助我也!方国珍呀!方国珍!我不来找你你竟然敢和我约战!”朵儿只班忽然大笑起来。
“全速前进!将士们消灭方逆建立功业就在今天!”朵儿只班一声令下。
“消灭方逆!建立功业!消灭方逆!建立功业!”五万军事士发出的呼喊声忽然响彻整个海面,连天空的流云也给震散了!
“大人...”阿鲁图还是觉得不妥。
“你不必说了!本官战意已决!”朵儿只班打断年轻的将士的话,决然地说道。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滩涂上摇旗呐喊的义军了,朵儿只班心里激动起来,方国珍你自诩精通兵法,今日还不是要败在我朵儿只班的手里,朵儿只班在心里冷笑道。
要是你仍然游于茫茫大海之上,仗着小艇渔船的机动性,本官要消灭你们或许还要费些时日,但如今你竟然率众登陆!真是自寻死路!朵儿只班仿佛已经看到方国珍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了。
“兄弟们!此战是成是败关乎我起义军的存亡!所以只许胜不许败!”方国珍回头看着自己所部的主要起吸引元军目光的两千军士大声说道。
“兄弟们只要胜了这一仗,家乡的盐场、渔场就是我们自己的了,在也不用看那些狗官的脸色了..”方国珍无视身后急速推进的元廷大军,仍旧慷慨地说道,他内劲暗吐,说话声竟然连海潮声都压过一头。
“弟兄们还等什么?拿起你们手中的弓箭跟我射呀!”方国馨大声喊道,已率先张弓搭箭,嗖地一声过后,只见一尾白羽呼啸着电一般朝元军的船阵飞去。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整齐划一的弓弦震动的声音,两千只利箭画出一个半径十几丈的弧,雨点一般朝元军的舰队落去!
“哈哈...”元军阵营里忽然响起一阵爆笑。
就听见一阵急雨般地劈啪声,义军发出的两千只箭竟然齐数射空,堪堪落到元军大船的前面的海面上,钻入水底一个来回,又全部冒了出来!离元军所在的海面实在是差的远了。
“盾牌手...”阿鲁图大声喊道!只见元军大船的甲板上忽然涌出无数手执盾牌的士兵,只一眨眼功夫就将大船拱卫的如铁桶一般!
“全速前进!”阿鲁图大声命令道,虽然开始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是此时距敌已不过一箭之地,只要快速着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看来还真让参政给猜对了。
“停!”阿鲁图忽然下命令道。此时元军刚刚进入了义军弓箭的射程的边缘地带,可是敌人的箭雨火力实在太猛了,迫的他不得不下令船阵暂时停下来,巨大的船阵如同一只在海面上急停的巨兽,但总算无惊无险。
“射吧!射吧!箭总有射尽的时候..”朵儿只班看见虽然每一箭都无法射到本阵,但是义军竟然丝毫不怜惜箭支,那些如同蝗虫阵一般飞射过来的箭支,雨点一般落在船阵的阵前,压的他不能再做寸进。他在考虑是否强行推进,现在所有的船只几乎都驶入到这片海域了,已经显的有些变不开阵法了。
“就是现在了!放讯号!”方国珍大声喊道,他的身上忽然生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威猛霸烈来。
朵儿只班看见一支冒着白烟的箭从敌阵直射天际,然后倏地炸开!天空中忽然升起一团好看的烟火..
就在这时四只同样扎有烟火的箭也同时从五虎海面的其他四岛琅岐、粗芦、壶江、虎塌上升起。
朵儿只班和阿鲁图脸瞬时就被吓白了!但奇怪的是却并没有如同寻常中了埋伏那般,忽然喊杀声震天地从四周冒出无数敌人来!四周静得可怕!敌人有可能在虚张声势朵儿只班和阿鲁图同时想道。
然而恰在这时岸上的箭雨却停止了!
方国珍这是搞什么鬼?朵儿只班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的。
“全线推进!给我冲过去!“朵儿只班粗短的脖子,青筋怒起大声吼道。
“不对呀大人!方逆所部有六千之众,而看眼前这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两千,还有四千叛军去哪儿了?”阿鲁图一把拉住朵儿只班,焦虑地说道。
“阿鲁图管不了那么多了!全线推进!”朵儿只班大声吼道:”只要冲过这片海域就好了...“
大船阵忽然又动了起来!但是由于船只过大而且此处吃水不深,竟然很难迅速运动起来...
阿鲁图忽然莫名地恐惧起来,他看见岸上的义军都冷冷地、沉默地看着他的船阵,那眼神像是看着入了陷坑的猎物!
“嘭...”几声巨响过后,阿鲁图只感觉船体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大人不好了...战船..触礁了”忽然有士兵跑过来说道。
“什么...?”朵儿只班忽然暴跳如雷地跳起来。
朵儿只班忙向其余几艘战船张望过去,看见率先的战舰竟然有四五艘都出现触礁的现象!可怕的是又被后面冲上来的战船猛烈碰撞!虽然此时船速不快没有出现船体被撞破的现象,然而元军军阵却仍然忽然大乱起来,所有战船都拥堵在了一起再也难做存进...
“掉头...强行掉头!”阿鲁图大吼起来...
“报!将军不好了!壶江岛与川石岛之间的后路被堵死了!”将士面色苍白地说道。
“那壶江岛和琅岐岛呢?虎塌岛和川石岛呢?那条水路是通的就走那条!”朵儿只班急的冷汗直冒。
“各水路..都已..都已纷纷被堵死!”将士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来似的,说完已经瘫倒在地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朵儿只班走上前去使劲几脚踢在将士的身上。
“我就不信了!他方国珍哪来的这么多士兵!”朵儿只班大声吼道,他已经被气的失去理智了。
“是铁索!横江的铁索呀大人...”士兵痛苦地说道。
朵儿只班一屁股做倒在地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变化来的太突然,突然的他根本无力做出任何反应。
“大人我们还没有输呀!我们可以试着分开强登琅岐、粗芦、石川、壶江四个可以驻军的岛屿呀!”阿鲁图走上前去大声对朵儿只班说道。
“阿鲁图你还没看见吗?我们被包围了!”朵儿只班面色死灰地说道。
“大人不是你也说方逆分兵是自毁战力吗?他将兵力分作五股我们也将兵力分开,且只需分成四股,分开后我们的任何一股兵员相对于叛军分开后的兵力仍然处于绝对优势,况且如今我们已然发现他们的作战计划,只要我们小心一点,这场仗赢得照样是我们呀!大人!”阿鲁图急忙劝说道。
“对!你说的对!我们还没有输!就按你说的做!”朵儿只班忽然从甲板上站起来看着年轻的将军赞赏地说道,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强大的自信。
船阵又慢慢地动了起来,而从始至终对岸的义军都始终不曾发一箭!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因为他们已然完成了整个作战计划中的自己的那一环。
船阵分成四个梯队分别向琅岐岛、粗芦岛、石川岛、壶江岛划去!
“沈先生果然是奇人!竟然用这个法子真的将元军的兵力分散了!”方国馨忽然激动地说道,已经胜利在望了!不是吗?
“是呀!接下来就看国珉、国瑛、国璋、他们了!沈先生我倒是不但心!”方国珍看着已经有些乱了阵型的元军船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