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旦的鼎立帮助下,郑一官取得山寨众首领的信任和支持。
包括陈衷纪和杨天生在内的众首领,原坐左边,这时也来到右边,众星捧月围拢郑一官身边。
可是,有两位首领刚在椅子坐定,忽然大声吼叫:“郑兄弟初来山寨之时,可是缉拿海盗的千总身份,如今在山寨落草为寇,如何让众兄弟们信服?”
说话这两人,是刘香佬和褚彩。
刘香佬和褚彩都是广东人,褚彩来自潮州,刘香佬来自海澄。颜思齐在世时,他们就走得很近,遇事都是同进同退。
褚彩是个有勇无谋的人,手下喽罗也就百十号。那刘香佬却是智勇双全,他生得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作战之时十分骁勇,难能可贵的是,这人诡点子特别多。
颜思齐生前主持山寨,他帮忙出了不少主意,使山寨屡次危而不险,平安渡过几次难关。
如今,他要刁难起新上任的郑一官,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
陈衷纪皱皱眉头:“我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郑一官为救山寨于水火,曾被荷兰海盗逮了去。我们还不能相信他的为人吗?”
“刘香佬你到底什么意思?”杨天生大声喝问:“你难道对郑兄弟坐头把交椅有何不满?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儿。”
杨天生是个粗鲁的人,多位首领都曾被喝骂。
刘香佬打定注意,要给郑一官设些阻难,使他出丑难看,对杨天生的话充耳不闻,视若无物:
“如果郑兄弟真心实意为山寨的弟兄们考虑,应当拿出些实际行动来。比如带领部分战船,前去袭击大明朝的军营,表示与大明朝脱离干系。也好让我们放心。毕竟,我们是山寨,由一个曾经是官府千总的人带领,谁会知道将来吉凶如何?”
还没有等到郑一官说话,李旦首先跳出来,乜斜刘香佬一眼:“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攻打明朝的军营后,可不许再有任何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香佬这次倒是十分痛快。
郑一官听到众人因为自己争吵不止,并不作声,他默默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厅里慢慢走来走去。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凡事都有规矩,都有来龙去脉。如今无缘无故去攻打大明朝,怎么对山寨的众兄弟们交待?一旦出师,这就意味着要流血,不是自己受损,就是让别人受损。人都是爹娘养的,无论谁家死去一个儿子,都会牵心扯肺。”
郑一官说着,来到大厅最前端,望着厅前摆放颜思齐的祭位边缭绕不绝的香炉,动情地说:“颜大哥去世,一众兄弟的心情,我郑一官感同身受。你们的心情就是我的心情,你们所想也是我所想。”
“既然事情因我而起。就让我去解决吧。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平白无故为我而丧生。日本宫本武藏大师曾经一再点醒我,要以保护天下苍生为信念,万万不可因贪多而杀戳!”
杨天生听了有些不满:“郑兄弟做起事来,也是磨磨矶矶的。去还是不去,也就一句,只要你点个头,表个态,我杨天生随你上刀山下油锅,眉头都不皱一下!却罗嗦那么多,还不把人急死!”
“杨大哥稍安勿躁!听小弟一言。”郑一官微微一笑,心想,杨大哥是个可爱之人,就是性子急些:“荷兰海盗来到大明朝,杀烧抢掠,无恶不作,人人提起,无不恨得咬牙切齿,试图食其肉寝其皮而后快。难道我们要步荷兰人的后尘,惹起众怒,把祸水引到身上,把大火烧到身上而后快?”
“难道我们守在这琉球岛,终生不踏入大明朝江山半步?要想使山寨走出这区区孤岛,便要筹划宏远的目标。争取老百姓的支持,是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既是对大明朝有所不满,就要拿执掌牛角的人下手。与不相干的人不可过多计较。”
“我的意思是,由我只身前往,不带一兵一卒。”
陈衷纪闻听,心想:郑一官已是山寨首领,只身前往,万一有所闪失,又会有谁能压服这心思不齐的一众首领?是好是歹,郑兄弟也是颜首领临终前交待的继承人。万万不能使他身陷刘香佬的诡计。
陈衷纪想到这里,朗声说道:“郑兄弟与我们山寨同生存,共荣辱。想昔日,荷兰海盗强行占领山寨,颜大哥带领我们抵达日本,投奔郑一官兄弟。如果不然,偌大天下,又有何处可令我们容身?不若让刘香佬和褚彩两位首领,引兵五百,驱船若干,前去中左所,见机行事。”
陈衷纪一番话的意思,郑一官心中明若镜悬:刘香佬和褚彩对自己千总的身份十分怀疑。陈大哥就让此二人随自己前去,如果有什么危险,他二人也难逃脱。如果得胜,也有他们一份功劳,趁机再分些好处,堵堵他们不服不愤的臭嘴。
刘香佬诡计多端,害人成癖,遇到任何事,不自觉的就往坏处考虑:陈衷纪身为山寨二号人物,本来十分有希望接替颜思齐的位置,如今被郑一官夺了去,心中怎能不暗自遗憾?只是念着往日,与郑一官交情不浅,不好意思去争夺而已。这次让他侵犯防范甚严的中左所,是借我与褚彩之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刘香佬欣然同意,褚彩见他同意,也不再说什么。
第二日,郑一官点了五百喽罗,刘香佬和褚彩随同,离开山寨,向中左所驶去。
中左所守备卢毓英,是文人出身,却被皇帝安排到中左所行施军职,只得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平时战战兢兢,恐怕出了差池,身家性命不保。荷兰海盗只为劫财,从不与明朝军队硬碰硬,他们离家乡太过遥远,损失一人就少一份力量,所以,中左所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难啃的骨头。
卢毓英万万没有料想到,却被新上任的郑一官,袭了个措手不及。
郑一官从龙井登岸,袭漳浦镇,官兵久不打仗,见到飞箭面目突变,两股战战,惊惶大逃。山寨将士们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一路奔袭到中左所大营前。
卢毓英在沿海的重重布防,被郑一官不费吹灰之力突破到眼前,只得点将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