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女人一般是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可是赵子凡架不住乌兰卓雅的软磨硬泡,他也没有古人那么多拘泥的东西,终于答应了下来,一个多月后金山寺山脚下一个地理位置绝佳,紧邻滨江码头的店面里,民信局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乌兰卓雅手脚麻利的端茶送水,实在忙不过来时,甚至还动手做些笔录记载一类的活,很快这位红衣蓝眼的美丽姑娘就成了京口乃至润州地带人人皆知的人物,民信局本来就是个新鲜的事物,加上火辣的异域美女,更加让人趋之若鹜,就算是没有投递需求的也会来这里转上几圈,看看这位美丽热情的女郎。尽管有许多老学究,好管闲事大婶姨娘经常对着里边指指点点,但是人们的热情反而因此更加高涨,乌兰卓雅根本不会理会这些异样带着批判的眼光,她是草原上的女子,向往自由,她想做的事,又有谁嫩阻止她的出现打破了女子足不出户,专事女红的固有理念,成为了大宋朝第一位职业女性。
民信局的隔壁依然是通达车马行的分行,民信局在大宋的第一个分局终于在润州府建立起来了,并以极为不错的状态运转了起来。
老元回来时带回了江大少的信,江大少对于赵子凡突然改变计划将分局设在润州颇有微词,他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润州毕竟不能与平江、以及一江之隔的扬州相比,而且他的通达车马行可是也要随同进驻的,江大少财大气粗不假,但他也不是个不动脑子的官宦子弟。尽管颇有微词,江大少还是义无反顾的支持了赵子凡的决定,赵子凡立刻书信一封,详细将他的打算以及在润州开设分局的种种好处告诉他,相信江大少在知晓润州疲软的陆运能力之后,应该能理解自己的做法。
信中还提到了铁兰,看语气应该是铁兰口述,米芾代笔的,里边的内容不外乎是让赵子凡小心身体,其中言辞凿凿家中公婆着急要抱孙子,并屡次催促她,铁兰的语气极为委屈,本来嘛,相公不在身边,这事就算她再努力,也没法子办成啊!赵子凡不由嘻嘻一笑,她知道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用情至深,新婚半月两人便各分东西,对她这个新娘子本来就亏欠许多,她心中有些怨尤也是应该的,但她在字里行间却丝毫没有表露,只是以公婆的名义敦促他,换做以前铁家铺子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包子西施,恐怕早就撅着小嘴朝他嚷嚷了,为了自己铁兰已经改变了许多,这些赵子凡心中都有数!
第二封却是一封没有署名没有收信人的书信,拆开印泥,里边娟秀的字迹如此熟悉,与君相识终难忘、何日相遇不相忘。赵子凡的眼前浮现出的是欧阳汐的嫣然一笑间,还有红唇下的那颗黑痣。肩膀上那个牙印造成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却仍结着疤,每当深夜总会不时的发痒,不经意间抓挠到那个地方,总会让那颗黑痣在脑海里出现。字里行间看起来写着难忘,但是赵子凡却知道她能坦然承认这一点,也就证明了她已经从两个人的纠葛间走了出来,对于今后她只是抱着不相忘的心态而已,欧阳汐仍旧惦记着自己,这让赵子凡有些欣喜,可是仅仅不相忘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得不到的终归是最好的,赵子凡不能免俗,何况欧阳汐是他一见倾心的女人呢!红颜远,相似苦,几番意,难相顾,十年相思百年度,不斩相思不忍顾。这就是赵子凡给欧阳汐的回信,他喜欢欧阳汐,曾经一度梦想着把她娶回家中,可是他掀起的大红盖头下,却是铁兰,不能说他不喜欢铁兰,男女的感情是个奇妙的东西,只能说他和欧阳汐相识相知,经历的波折更多,黑玫瑰和白玫瑰倒底哪个才是男人心中的最美,其实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赵子凡的心里很矛盾,人人都有占有欲,他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这个一夫多妻的封建时代。
赵子凡无从想象欧阳汐为了写这封信,花费了多少的心思,她曾经想狠狠的痛斥他一顿负心薄情,可是写完了以后却发现,人家赵子凡从未允诺过她什么,于是涂掉,撕碎,重写;第二次她又将那半首泰戈尔的诗给写上了,可是又发现这样会给赵子凡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撕碎,重写,等到废纸堆满了整个案头,她才写下了这两句似是而非,看似无情却有情又有些幽怨的诗。赵子凡更不知道的是她为了能送出这封信而又避开铁兰的眼睛,被他表妹吴小环数落得连连落泪,吴小环才答应向江大少递个话帮下这个忙。而当信真的寄出了,她却又有些后悔了,其实她只需要知道赵子凡安然无恙,没病没灾就知足了,写这封信其实真的有些多余,免不了等他回来以后又生出许多事端。
赵子凡在屋中反复将这两句读了百遍,妄图从中探寻到欧阳汐的内心真实的想法,可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嘴上恨的咬牙切齿,也许心里却是爱的死去活来,嘴上甜言蜜语,也有可能心里恨不得将你撕成个七片八片才好,又岂是他能想明白的。
赵子凡喝了一壶茶,想要静静心,却搔头挠耳,心里更加烦乱。
他的烦乱不仅仅是因为欧阳汐。最近他发现乌兰卓雅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出门外,一出门便是一个时辰,时间长的时候甚至要到天微亮时才归来,乌兰卓雅是个大姑娘,她有自由出入的权利,按理赵子凡也不该多管,问题是她是润州城内第一个来自异域的女先生,对她垂涎三尺的男人那可都能排到长江对岸去了,润州百姓的好奇心和男人们特有的猎奇猎艳心理,让她成为润州城几乎家喻户晓的人物,而她来自草原,性格爽朗敢爱敢恨,且正是纯情萌动的韶华之年,中原男子多的是能言善语,英俊潇洒之辈,那么多仰慕她的男人轮番献殷勤,这样的轮番轰炸之下,难免有让她心动的男人。
赵子凡不反对她在这里寻觅自己的依靠,可这两情相悦蜜里调油,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月光下相会啊,这样虽然够诗意够浪漫,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却会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如果与他相会的男子真心待她,总应该在大白天出来打个照面吧?
赵子凡会这么想,倒没有存什么私心,乌兰卓雅从河州大老远的跑到润州,为的就是逃避一段不幸的婚姻,他很希望这个大胆而追求自由的姑娘能在中原大地找到她的归属,可现在她是民信局的人,若是三更半夜的出了什么事情,官府追究起来,他该如何应对?他既没有关防文书,又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就连她的名字都有可能是胡编乱造的,这些赵子凡都可以不在乎,作为一个出逃的女人,她有必要保留一些秘密,可是官府会管这么多嘛,一旦她出了事,倒霉的就是他赵子凡就是民信局,要知道京口知县蔡确蔡大人的三把火还没烧完呢!
这家店铺与东京的那家格局极为相似,两进两重的屋子整整齐齐,中轴两旁分列两幢是赵子凡和乌兰卓雅等人的住所,当中是一个天井将民信局前堂和库房格开,正当赵子凡为乌兰卓雅担心时,对面的月拱门下一个修长的人影飘过,原来是乌兰卓雅回来了。
赵子凡很想直接跑过去,向她问个清楚,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老元李师师都已经睡了,还是等到天亮了找个比较合适的机会向她问问吧!
李师师正在灯下用小手抓着一只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民信局人手不够,可她帮不上什么忙,她决心跟着公子好好读书认字,以便能在今后帮上公子一把。
“宝菱,该睡了!”赵子凡道。
“公子,你又叫错了,我现在叫李师师了!”李师师的脸上染着了一道道黑色的墨迹,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小花猫。
赵子凡忙改了口,他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个新的名字,总是叫错,但李师师自从知道了了元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和尚之后,就对了元完全改观了,而这个名字她也十分喜欢,总是沾沾自喜在人前吹嘘是金山寺大主持了元大师所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李师师怏怏不乐的丢下那只毛笔,这只毛笔因为握笔人的使用不当用力过猛而变成了一只秃毛笔,她将面前的一团纸用力卷起,使劲的揉成一团,丢进了竹篓。很快她的不快就被门外那道身影所驱散,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位红衣姐姐最近不寻常的出入。
李师师神秘兮兮的凑到赵子凡跟前,用一种不许告诉别人的眼光看着赵子凡,然后又朝房外张望了几眼,便低低的对着赵子凡道:“公子,你知道乌兰卓雅姐姐这么晚出门是去做什么了嘛?”
赵子凡摇摇头,他正为这个事情感到头疼呢。
谁知李师师却嘻嘻的得意一笑,像一只见到了小鱼的猫儿,贼贼的道:“公子不知道,师师可知道呢,你凑近来,我偷偷的告诉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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