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巨响,震的茶馆众人一顿心惊肉跳。尤其是那老姜头,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虽如此,手里的茶壶依然命根子似的在怀里捧着。
小二哥陈大嘴心有余悸的紧紧抓着帐台边子,嘴里破口大骂:“是那个瞎了眼的腌臜泼货在爷爷店门口点炮仗,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啊!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当你大嘴爷爷是吃素的!……”骂着骂着似乎缓过劲来,嘴里不停,挽着袖子就大步迈出去,临门口还不忘回头冲食客陪笑,“几位爷慢坐,小的这就把门口拾掇干净!”
“不认识马王爷的多,这十里陈家巷不认识你大嘴爷爷的可……呃?”
说着话,只听见嗝的一声,小二哥嘴里一口凉气吸上来,没了言语。
茶馆众人本就好奇,一直在探头瞅着门外,这回见大嘴小二哥仿佛吃了憋,就更好奇了。一个个的抢到门口,争相探脑袋出去这么一瞧,嗬!
这时候老姜头的脑袋也从人缝儿里扎出来,眯着眼定睛一看,下巴就势这么一垂、嘴巴快赶上小二哥了!
好大一个坑!
足足有八仙桌方圆,半人多深的大坑!
坑里静静躺了个拳头大的物件儿,还嗞嗞的冒着烟儿!
不偏不倚,刚好砸在茶馆正门口。
一群人围到大坑旁边,啧啧有声。
“话说,这是老神仙留下的宝贝啊!”老姜头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窝一般跳着说,“呐呐呐!瞧着了吧,我老姜没吹牛吧,看这样子,明显就是老神仙平时炼仙丹用的八卦炉,我怎么说来着,老神仙是要在咱这龙背城找个延续香火的徒弟!”
一众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大嘴小二哥挠着头,喃喃道:“这不着调的老东西,真没吹牛?……“
那个邋遢汉子跟小伙儿也扎在人堆里,小伙儿看着汉子,邋遢汉子眼睛却直直望着头顶。
“师父,这是……?”
“那边,”邋遢汉子努嘴示意天空,“在这看着,别让人摸这玩意儿,要出人命的!”说着话,右手并了个剑指,就着坑缘遥遥画个圈儿,接着脚步轻挪,不着痕迹的退出了人群。
那小伙儿皱皱浓眉,翻了个白眼,炯炯的眼神从远处滑下来,饶有兴趣看着坑底的东西。
“话说,这是怎么个状况?”旁边有位过路的仁兄就问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炸开了话匣子,围观的众人嗡嗡争了起来。
有说这是从天上掉下的仙家宝贝,就像说书先生说的,宝物有灵,到这寻主来了。还有人说这是神仙打架,不小心把随身的丹炉掉下来了。更有天马行空的说是这炉子跟那传说里的狐仙儿琵琶精一样,是成了精的妖怪,被法师打回了原型。
不过听着声音最大的还是老姜头,起码茶馆十来号子人都先入为主的认同,觉得是老姜头口里的神仙来这寻那衣钵传承的弟子来了。
“嗨嗨!大家伙儿,别在这杵着了,这玩意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里里外外怎么看都透着股子邪气儿,都离远点,该干嘛干嘛去,散了散了,别看了啊!”
敦实小哥儿看着陈大嘴,眼神怪怪的。
谁料小二哥的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不乐意了:“嘿你个陈大嘴,你看咱街上这么多人,你嘴大牙口就真有那么好,见着了宝贝想独吞?”
众人齐齐“哦——”的一声,目光一起丢到了小二哥身上。
“呸,你个烂脑壳的罗二两,今儿个又灌了几两猫尿,醉瞎了眼不认人了?我看你老小子皮又松了吧!”这出了茶馆的陈大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嗓子喊出来,阴阳怪气的那位立马往脑袋脖子一起缩,只往身后人堆里凑,话都不敢接一句。
“二两,麻溜闭上你那满是狗肉味的臭嘴,再戳弄是非老子把你刮洗干净当肥货宰喽!大嘴是街坊们看着长大的,你不知道他为人?”一个穿着马褂,挺个将军肚的络腮汉子叱道。
“八斤叔,这事儿真透着邪乎,”大嘴对将军肚说道,“这玩意不知道怎来的,就这么直直砸下来,可板石路面都给砸出这么大个坑,要是掉谁脑门儿上,可不敢想!”
顿了顿,又道:“要真是老姜头说的那样,神仙留下的,肯定不能祸害咱城里的大路呀?”
几句话说出来,那罗二两灰溜溜的再退了几步,众人也都不言语了。
大嘴说的在理呀!
这下敦实小哥儿眼睛一亮,这陈大嘴别看长得不怎么样,脑瓜儿转的倒是不慢,竟是瞎猫撞着了死耗子,蒙对一大半。
“那照大嘴哥儿你这么说,怎么办呢?”老姜头插话道。
“报官!”陈大嘴斩钉截铁的说,“那么小的东西砸出这么大一个坑来,咱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这玩意儿,官府肯定有能人,咱别瞎凑这热闹,万一出了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围的人听着大嘴的分析,一个一个都点头: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敦实小哥儿这下又翻了白眼了,合着没我什么事儿了。
就在众人合计着报官的当口,从西边又传来一声巨响,这回是从高处传来的声音。
敦实小哥儿眼神一凌,作势要动,又松了劲儿;看看坑,再看看众人,犹豫了,这陈大嘴说的再好,可这些凡人难保没人起贪心,这东西沾着了人气儿,可就惹了祸了,还不得被师父一顿狠揍啊!
正为难,对面二楼位置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长生,愣什么呢!”
众人齐齐回头,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
“师哥!”敦实少年顿时眉开眼笑,“师哥什么时候下的山啊,你怎么来这儿了,大师兄来了没,二师哥呢,你是不是来接我们的啊,你们都来了谁看门啊……”
那被叫师哥的少年从二楼轻飘飘落下来,引得众人齐声惊叹,到了眼前,扯着师弟肩膀,一阵皱眉:“那么多废话,他们没来!走,赶紧的,看看师父那边去!”
“哦……”
那个敦实的少年原来叫长生,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可是师哥,咱师父要我看着这儿,怕这些人……”
话还没说完,师兄早已走到那个大嘴小二哥跟前:“这位大哥,这坑中之物的确如你所说,碰不得。上面布满剧毒,凡人挨着它,马上皮消肉融,神仙难救!”说着看了一眼师弟,“你帮我兄弟俩看着它,别让人碰,拜托!我们去去就来,切记!千万不能碰!”
话毕随意踢了踢,只见几颗石屑滚到坑边缘,坑都没进,哧溜一声便成了渣渣。
大嘴小二哥倒吸一口凉气,呆呆的还没搞清楚状况,也没见那师兄如何作势,抬脚就腾了空。
“哎……师哥!拉我一把,我没带那啥,可撵不上你呀!”
“一点都不长进!”“
话音未落,一个发着光的物件从师哥袖里射下来,师弟憨笑着跃上去,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向西方箭射而去。
半晌。
“这是神仙呀!”老姜头拍着大腿,“真的是神仙呐,大家伙看见了吧,我就说有神仙来着。”
众人一阵鄙视。
“各位街坊长辈,这回可听的真真的了,不是我陈大嘴瞎咧咧,这玩意真不是什么好物件儿,大家伙都离远点!”
好一会儿,围观的众人才从刚才那一幕缓过来,也没人走,就那么远远的围着。
“哎你说,刚那俩小哥是神仙吧,那个二楼下来的小哥袖子飞出来那什么玩意,你看清楚没有?”
“哪儿看得清啊,闪着白光,晃眼睛哩!”
……
再说那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飞出去,盏茶时间不到,出了龙背城外约莫三十余里的地方停住脚,地上躺了个七八岁的小孩,昏迷不醒。
不远处一个邋遢汉子正跟一个估摸着有三十岁上下的年轻道士斗在一起。
说是两个人斗,确切来说是邋遢汉子跟一柄流光溢彩的飞剑斗。
那白面无须的道士站在四五丈外,双手不停的变幻手印,最里还念念有词。脚下踩着一个破碎的大鼎,看模样,跟城里坑中那个小鼎的样子有九分相似。
那邋遢汉子看着卖相就差了许多,只是一刀接一刀劈向不停在他周围绕的飞剑。每一刀劈中,那剑的光彩就黯淡几分,而那白面道士的脸色也会跟着更白一分。
普普通通的刀刀劈砍,那个师兄倒是看得眼放异彩,津津有味。
“看来师父不需要帮忙了,”长生松口气,又愁眉苦脸起来,“早知道就不过来了,这不是找骂么,唉……”
“欸?师哥,你说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别那么多废话,好好看着,”师兄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局,“师父动手,这种机会可不多!”
“哦……”长生翻了翻白眼,百无聊赖的左右晃着脑袋,就是不愿意看那边一眼。
“胡前辈,小道只是路过贵宝地,是万万不敢再您老的地界上为非作歹的,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兄弟二人说话间,那邋遢汉子已经结束了战斗,只见那白面道士面色如金纸,直挺挺跪在地上,身旁的大鼎破碎,那柄飞剑也段为两截,分落于道士左右。
“废话!先跟老子到城里把你的屁股擦干净了再说!”
感情后来的师哥才是邋遢汉子的嫡传啊!
三人带着白面道士和那个小孩很快就到了陈家巷大坑旁,一圈人还在那里围着没走。
“哝,把这膈应人的玩意先处理掉!”邋遢汉子指着坑里的小鼎。
道士不声响双手掐了个印诀,那小鼎晃晃悠悠飞起来,到边缘处却打着转,怎么也飞不出坑来。
道士愁眉苦脸的看了看邋遢汉子。
“呃……”邋遢汉子一愣,也不答话,瞪了道士一眼,跺了下脚,便见那小鼎嗖的一声飞到道士怀里。
“七毒锁魂鼎,凡人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全身血肉即刻消融,魂魄被勾入鼎中,三魂炼为精气,七魄化作鼎毒,永世不得超生!”那个少年师哥声音由小至大,最后横眉怒吼,“没有为非作歹?还是你三绝道人的七毒锁魂鼎变成了让人增福添寿的仙家宝贝?”
周围的不知是被吼声震的,还是被少年话语给吓得,齐齐往后退三步,又挤两步,只求离这道士远点,又舍不得这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不愿意走远。
“小仙长,这鼎是小道的,可小道万万不敢在太乙山下做这等事啊,真不是我啊!”白面道士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目光落在长生背上的小孩身上,“对,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