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深渊中不知飘荡了多少年,吴力心底那份孤独与无助常人根本无法想象。而重生后又因一身怪力,以稚子之躯,受惯冷眼,见遍人情冷暖。今日骤见青竹峰众人的师徒、兄弟情谊,他只觉空虚的心中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是那么强烈,所以他索性由着内心深处涌出的热血驱动,毅然拜师胡邋遢。
临危拜师,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便有如此心性胆魄,在外人看来,几乎是天方夜谭。因此青竹峰几人也并未让他失望,轻易的接受了他。而郭大柱最后一声老五,看似微不足道的认可,却真真正正让吴力感受到了家人的感觉,那份触动,让他漂泊两世的心灵,真正找到了归宿。
吴力应着郭大柱的呼唤,三步作两步,奔到大师兄的面前。郭大柱摸着这个最小的师弟的头发,眼中尽是欣慰。
“小弟,你很好。”
吴力心里一暖,情不自禁轻声应道:“大师兄。”
郭大柱从卫白衣,一个个的看过几个师弟,最后视线又落到吴力身上,缓缓道:“当年我跟白衣两人先后被师父带上山,我自知资质不如老二,心里不甘人后,便选择了进境更快,更加霸道的临仙诀。师父知道后,告诉我这部法诀的弊端。那天,我考虑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选择修炼。道理很简单,我是大师兄,便应该为自己的师弟留一个退路。”说着看向沈星子赵长生,“后来星子和长生上山,我便隐隐有些不安,三个师弟,而我只能留一条退路,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失败的师兄……。”
说完顿了顿,歉意的看看卫白衣,卫白衣洒然一笑,郭大柱也释然笑道:“今天连累了你们,老二和长生都需要我,我却什么都做不到,确实很失败啊!”
沈星子似乎感觉到什么,皱眉担心道:“大师兄……”
郭大柱摆摆手,示意沈星子别打断他,眼神飘向胡邋遢方向:“师父曾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让我不要强求,我当时不服,还反问师父什么是造化。现在看来,从最初的师父,老二,后来加上星子长生,都是我一心想要守护的人,最后却不得不把这份责任全盘托给……”
良久,他才转过头,深深看着吴力,说道:“老五,你会不会怪哥哥?”
吴力认真的摇摇头。
郭大柱满脸浮起自嘲的笑容:“我满心执念,本就不适合修仙,又何谈冲破命格束缚?郭大柱的造化,想来便是将偌大的担子交给七八岁的弟弟,呵,呵呵……”
赵长生担心的反握住郭大柱的手:“师兄,你没事吧……?”
郭大柱安慰的摇摇头,拂开赵长生的手,双手按住吴力的肩膀,缓缓说道:“老五,师父要救,而你,更要活着!”
话说完,只见郭大柱身上突然浮现出道道金光,那金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
“师兄!”几个师弟齐声惊呼。
虚云子虚成子看着这个青竹峰首徒,也是满脸动容。
唯有虚月道姑,依然是面容不改,眯眼看着郭大柱身上浮现的金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力只觉双目刺痛,不得不眯起眼睛。郭大柱双手传来阵阵暖意,吴力只觉暖洋洋的感觉瞬间充斥四肢百骸,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迷迷糊糊间,他隐约听到郭大柱的声音:“守护青竹峰,守护师父和几个师兄,担子全都交给你,你会不会怪哥哥?”
吴力想点头,想说话,却什么都做不到,着急不知所措时,郭大柱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温声道:“小弟,你很好。”
吴力身后出现一条模糊的金光阶梯,尽头似乎隐隐约约显出一个莫名的轮廓,一闪而逝,须臾消失。
郭大柱的临仙九字诀并未大成。
……
尘埃落定。
吴力缓缓的睁开眼,面前插着一柄剑,龙头吞口,龙尾为尖,剑身龙鳞闪闪,他下意识的握住剑柄,全身突然一震。
这柄剑上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
吴力茫然四顾,卫白衣几人泪痕未干,却独独看不到郭大柱。
“大师兄……”他情不自禁的喃喃唤了一声,泪流满面。
宝剑有灵,嗡的一声,似乎在应和着吴力的呼唤。
“几位师兄,我该去救师父了。”吴力依次看过几个师兄,缓缓说道。
几人不及答话,吴力说完便走;毅然大步走向困住胡邋遢的紫雷阵。
“吴大力!”赵长生担心的喊了一句,却突然软倒下去,没有郭大柱真气护持,他身上的伤势突然爆发出来,沈星子伸手扶住赵长生,泪痕未干。谁都没发现,这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剑仙,眼中射出的莫名神色。
卫白衣右手拄剑,缓缓说道:“由他去吧,只有小吴力进去才有一线生机。”
接着看向虚云子,认真的一字一顿道:“万年难见的天地灵胎,又怎么会现世便夭折?”左手紧握,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三垣星谱之内,紫雷滚滚,沉闷的雷霆之音传到阵前的吴力耳中,吴力回头看了一眼,接着紧了紧手中宝剑,轻声道:“大师兄,我们一起救师父!”
……
太乙密境。
“虚月,你的修为足以进入太乙密境,不过祖师有训:欲进太乙密境,须断七情六欲,留一执,加一执。你依然确定入密境么?”
“弟子确定!”
“我再问一句,你不会后悔?”
虚月看着眼前似乎要吞噬万物的混沌漩涡——密境之门,咬咬牙:“不悔!”
……
虚月看着持剑站在阵前、背向他们的小孩,不自觉的紧了紧拳头。
眼前发生的种种,记忆、思绪告诉她应该有的情绪,始终不曾出现,唯一的反应,便是莫名其妙的紧了紧拳头。
手中握着太乙至宝——定魂珠。
“原来斩断七情六欲是这样的感觉。”虚月面容冷若冰霜,心湖波澜不惊。
她对青竹峰师兄弟几个的遭遇,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些莫名的感触,却完全做不出应有的反应。
凝练心神,参悟七情六欲的太清炼神谱,不知不觉,似乎攀升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境地。太乙密境之中,如果仅比本峰绝技参悟的话,太清峰无疑是最强的。
此时的虚月真人只剩下一个念头:用手中之宝封印胡邋遢的三魂七魄,避开天数,了却留执之后,进入太乙密境。
吴力紧了紧手中宝剑,咬咬牙,“嗨”的一声,闭眼撞进紫雷阵。
想象中雷击一般的疼痛,麻痹等感觉并未出现,吴力迷惑的睁开眼,下意识的低头看去,手中宝剑不知何时消失了。
“大师兄!”他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师兄!大师兄!……”他四处奔走,不断大喊,惊慌失措,似乎丢掉了整个世界。
始终没有回应。
最后吴力无力的瘫坐在地,口中不断喃喃:“大师兄,大师兄……”
变异之后的紫雷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吴力似乎忘记了自己入阵的初衷。
阵外之人万万想不到,杀人于无形的紫雷没有伤到吴力,但却多出了一种迷惑心神的东西,吴力几乎完全迷失了。
吴力眼前的世界不断变幻,似乎又陷入了梦中的轮回。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奇异世界,无尽的黑暗,遥不可及的光,周围的冷眼欺凌……
不断重复。
“唉——”
“谁?!”几乎要彻底迷失的吴力,突然被一声轻叹惊醒。
吴力突的站起来,在黑暗中四顾:“谁在说话?”
“谁?谁在那儿?你是谁?”
没有回应,吴力又不断的重复,思维心念似乎已经不存在,吴力只能按着前一刻的惯性做出反应。
“那你又是谁?”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是谁?”吴力双眼迷茫,“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那个声音不回答,吴力又换了一个问题,不断自语。
“唉——,”这次的叹息分明从身后传来,“这么蠢……”
吴力下意识的回头。
周围的黑暗开始退却,冷眼,光,那个熟悉而又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接连出现,然后一点点的开始溃散。
“你……?”吴力看着周围的景物如同镜子一般破碎,最后出现的那个身影。
“怎么,不认得我?”那个人影笑道。
吴力皱起眉,眯着眼,努力的回想。
“喏!”那人用眼神示意吴力的脚下。
吴力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脚下似乎是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映着他和那个人的面貌。
“这?”吴力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思绪突然回归。
吴力不知道为什么,但心底就是肯定,对面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自己成人之后的样子!。
“看出来了?”那个人笑道。
“……”吴力皱眉,用力的转动着思绪,欲言又止。
明明是要救师父的,怎么会到了这里?吴力满心疑问,却不知道应该对对面的“自己”怎么开口。
“你觉得怎么样?”对面成年的“吴力”突然对着虚空说了一句。
“不怎么样。”虚空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什么意思?”那个“吴力”皱起眉毛问道。
“虽然避开了……,不过这个躯壳多了一些糟粕……”低沉的声音解释道。
“那又如何?在你眼里那些修炼者不是蝼蚁都不如么?不是只要避开那个东西就可以了吗?”“吴力”突然竭斯底里起来。
“魂魄可以强行融合,微不足道的真元也可以排除,但这个躯壳却多出一些情感……”那个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给人一股冷彻心扉的感觉。
“然后呢?”“吴力”眯起眼睛,反问道。
“情感,一份足矣。”
“哦?”“吴力”讥讽的眼神望向虚空。
“身体本就是为你的灵魂定制,当然是你的,不过三份灵魂融合,两世的情感……”
“切!”“吴力”啐了一口,“我当多大个事儿,一点情绪而已,这小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我能解决。”
“你记忆中有一个词语,叫蝴蝶效应……,变数已经出现……”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缓缓说。
“行了行了!”吴力打断他,“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吴力”打了个响指,表情轻松起来,“赶紧的!我憋了这么多年,都快闷死了!”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