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国秘密做着最后的准备时,身为吴王相的袁盎收到了御史府的传票,上面赫然写着袁盎私受吴王财货。袁盎正要大发雷霆,嘴巴就被捕吏塞住了嘴巴,拉到长安定罪。
虽然袁盎早年已经离开朝廷了,但晁错并没有忘记他。当年这张利口经常与他针锋相对,而且朝廷马上要对吴国动手,为了防止袁盎为刘濞所用,必须把他看管起来。
身背莫须有罪名的袁盎对晁错公报私仇的卑鄙行径已是仇恨至极,若论起来,他跟晁错并没有深仇大恨,无非就是为政理念的分歧而已,过去的口舌之争在人多嘴杂的庙堂之上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如今倒好,晁错竟然会借机报复,这是人臣风范么?晁错啊,晁错啊,只要我袁盎还能踏出大牢,便会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在大牢里的袁昂任凭狱吏如何威吓,始终一言不发,不肯认罪。
廷尉无法,只能上呈刘启。
按晁错的意思,他希望马上将袁盎法办。
刘启却认为当前正是削藩非常时期,不可多杀大臣,自断羽翼,所以不同意晁错的谏言,直接做出了决断,下诏赦免了袁盎,把他贬为庶民。
被贬为庶民的袁盎,在跨出大牢的那一刻,便暗暗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让晁错也尝尝牢房的滋味。
也许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数日之后,晁错连吃牢饭的资格都被他剥夺了。
在所有吴国的官吏之中,刘濞最敬重的便是袁盎,不仅因为袁盎的利口,更因为他确实有真才实干。
袁盎在任内,不但将吴国政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让吴国包括吴王府都迅速地富裕起来了,关键更在于袁盎跟他吴王府的关系也是非常和睦。
如今,袁盎却被朝廷莫名奇妙地抓走了。
“毒啊,刘启,你可真毒啊!”刘濞听闻袁盎在京城的遭遇,不由自主地内心发颤。
这种敲山震虎,顺便除掉当年宿敌的做法,怎能逃脱刘濞的老眼?刘濞历经四朝,风里来雨里起,见过多少你死我活,见过多少血肉横飞,他何时会有现在的无奈和失望?
对于刘启,他已然失望。
大臣们你管不住,那就让当叔叔的来替你管管!天下你管不住,那也让叔叔替你管!
忙活了数十年的刘濞在一刹那间终于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刘邦在世,他年轻,他不敢反也从来没想过要反,刘恒在世,他成熟,他想反却不好意思反。而如今,他已年过花甲,却可以不顾一切去反他一回。
按刘濞的猜测,袁盎的案子结了,他那不怕死的堂侄子就要真正打老虎了。
刘濞做事,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大。
他准备谋反二十多年,朝廷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乃至于一说到吴王,就跟谋反联系起来。
即便刘濞嚣张到这种地步,朝廷仍然不敢动他。
朝廷大臣们一则怕搅了长期安定团结的局面,二则更怕没解决吴国的问题,被吴国解决了。
吴王的气焰决定于吴国的实力。
刘濞很清楚要发难,光靠吴国的力量毕竟不够保险,最好的办法便是要广泛联络各地心怀不满的诸侯。这样的好处是既能造出声势,造出规模,说句不好听,就算死也能拉个垫背的。
他将天下所有诸侯都理了一遍,发现酒囊饭袋多,青年才俊少,只有一个胶西王刘昂还勉强凑合跟他联手。刘昂是刘肥的儿子,刘启德堂叔。刘昂勇武过人,名闻诸侯,这也是刘濞看重他的原因。
刘濞马上派部下才思敏捷的中大夫应高前去游说。
应高见到刘昂的时候,刘昂正在胶西王府耍弄着上百斤的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应高也看得连连叫好,当然,他更叫好的是,这个人不过是好勇斗狠得一介武夫而已,好对付得狠。
应高知道对这种人千万不能废话,废话多了,反倒多费口舌。
“大王可知当今天子任用奸臣,听信谗言,意欲侵削诸侯,而且诛罚日甚!”应高边说边偷眼斜瞄正耍得满头大汗的刘昂,见他并无表情,看来没说道点子上,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吴王与胶西王,天下知名诸侯也。正被朝廷查勘,不得安宁啊!”
刘昂突然将大刀往木桩上使劲一劈,大喝一声,“鸟!”木桩应声而变成两半。应高打了一个寒战,却心知刘昂已是有所触动。
“吴王疾病在身,二十年不能上朝,一直受朝廷怀疑,无法辩白,惶恐十分。在下听说大王因为爵事被削夺六县,若按律罪不至此,分明是朝廷有意削夺大王啊,恐怕接下来大王还要遭殃了!
刘昂心里咯噔一下,将大刀往地上一抛,对王府掌事大喝一声:“掌事,准备宴席!为吴国贵使接风洗尘!”
应高连忙道谢,随刘昂来到议事厅,刘昂换了身宽大袍子,上酒迎客。
刘昂急切问道:“贵使,有何良策?”
“吴王与大王同忧,吴王之意,愿与大王因循天理,冒死为天下除患,大王,意下如何?”
刘昂一怔,眼睛一亮,嘴上却说道:“寡人怎敢如此,皇上虽有不是,但寡人岂敢背叛朝廷!”
应高早知刘昂有此推脱,胶西王虽然长相粗野,但是有好处他从来都不会缩手,于是,应高笑道:“御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怨声载道,诸侯们皆有背叛之意。而且近来彗星大出,灾害频仍,若举事,吴王以诛晁错为名,跟随大王,到时候必定深受各方响应,吴王再联络楚王一同西进函谷关,占据荥阳,敖仓粮仓,等大王合并会师,则天下则为大王与吴王之天下,何乐而不为?”
应高望着刘昂,他已经向刘昂描绘了一个美妙无比的巨大蛋糕--中分天下,就等刘昂一起来啃了。
“中分天下”对于蜗居在小小的胶西国的刘昂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刘昂天生勇武过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天生便是创立万世功勋的杰出英才,如何能永远蜗居于此?如何能埋没自己的才干?
刘昂仰头将一爵齐酒一饮而尽,酒尽,他将酒爵往地上重重一摔,大声喝道:“鸟!寡人干了!”
应高得了刘昂的许诺回到了吴国。
面对应高带回的许诺,老精的刘濞还是放心不下。刘昂只是一介武夫,性格暴躁冲动,谁知是否一时头脑发热!万一刘昂不是真心真意要反,那么就要大事不妙。
为了以防万一,刘濞决定亲自去见胶西王,当面跟刘昂立下谋反和约。
刘昂是不是冲动,已无关重要,和约已经立下,即便不跟吴王上贼船,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所以刘濞安心了。
但刘昂的部署却十分不安,提放“中分天下”是老人精刘濞放到烟雾弹,别天下没中分,脑袋被中分了。
刘昂却执意大干一场,而且他利用自己的名望和人脉,干了件刘濞不屑于干而且很难干成的事,他主动联络了齐国,淄川国,胶东国,济南国四个亲兄弟王国,结果得到一致赞成。
刘濞更没闲着,他把首先被削的楚王也拉了进来。
一场巨大的风暴在关外迅速地酝酿,雷厉风行的晁错却仍然义务反顾地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削藩大业中。
未央宫后殿,年轻的刘启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削藩以来他一直寝食难安。
向吴王下达的削藩书已经发出去了,到底会激出什么样的事端?吴王真的会反吗?若果真反了,朕该如何应对?朕会败么?
刘启的问题,目前为止,也许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