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怔在了门口。
卓文君莞尔一笑,小声反问道:“怎么,不欢迎么?”
司马相如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作请,连身说道:“哪里,哪里,姑娘,请进,快快请进?”
卓文君也不客气,径直从司马相如身边进入房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女儿体香让司马相如不禁魂不守舍,他定了定神,下意识地往门外探了探,发现没有别动静,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又小心翼翼的插上门拴,既紧张又兴奋地直驱内室。
一进内室,只见卓文君已卸下了披风斗篷,一身素雅淡裙,将她的身姿衬托的婀娜玲珑。司马相如不禁又看得呆住了。
卓文君也不急于与司马相如说话,司马相如的内室中陈设简单,一张大大的方桌,摆放着看起来发霉的书简,书桌旁边的花雕几案上摆放着梁王赠与他的古琴,琴弦铮铮发亮,一尘不染,看得出来,那定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方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剑柄处鎏金已经磨损,露出了锻造的生铁,想必也有些岁月了。
卓文君拿起书简看得入神,而司马相如看着她入神,油光微微下,两人竟然不约而同沉浸在对方的世界里。
终于,卓文君放下了书简,抬起头,发现了痴迷的司马相如,忘记了初遇的羞赧,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咯咯笑声。
“公子,可回神也!”
司马相如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位久经社交场所的大才子不免脸胀得通红,连忙摆手道:“姑娘,见笑了,见笑了!”
“这是司马公子的大作?”卓文君轻轻点了点方桌上的书简。
“闲暇之时,粗浅陋作,不敢妄自称大!”
“公子谦虚了,公子此文气势磅礴,铿锵华丽,读之如临其境,吟之琅琅上口,且寓意深刻,入木三分,公子真是好学问啊!”
司马相如思忖自己的文章虽然华丽大气,但也暗含它意,真能读懂其中奥妙的人少之又少,如今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粗略看了一遍,就能有所意会,令他有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司马相如又惊又喜道:“姑娘,能读懂在下小文?”
卓文君笑着点点头,“别一口一个姑娘,念着生份,叫我卓妹吧!”。
司马相如见卓文君一点也不见外,也故意假装严肃弯腰作揖回到:“姑娘,哦,不对,卓妹,是!”
司马相如滑稽的动作立刻把卓文君逗乐了,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书生也会有这样搞怪的表情和动作,不免笑得花枝乱颤。
司马相如能逗佳人开怀,心里也乐开了花,内室里的氛围一时变得融洽与欢快起来。
在幸福的油光下,司马相如向卓文君讲起了他的童年,讲起了他的过去,讲起了他在宫里的生活,讲起了他在睢阳的光景。
卓文君始终静静地听着有关于他的一切,在她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是她生命的依托,她想了解有关于他的一切。
在她的眼里,他的生活是精彩而起伏的,即便是平平淡淡,也是平淡得有滋有味,在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认定了他。
也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让她遇到了梦中的他。
“公子,我愿意一生一世跟随于你!”卓文君终于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最想吐露的心声。
“卓妹,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那一夜,他们相依相偎。
在美好的时光下,司马相如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卓文君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叹气?”
司马相如深情款款地望着卓文君的一汪清水,不无忧虑道:“卓妹,实不相瞒,在下落魄,恐难以得到令尊的认可!”
“公子,不用担心,家父乃讲理之人,而且他最疼我了,不会为难于你的!”
“卓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若令尊不同意,于你于我多有不利!”
“那好办!”卓文君说道。
“说来听听!”司马相如眼睛一亮。
卓文君的办法一说出口,司马相如就震惊了,乃至于他在心里不停地喊:“真乃奇女子也!”
这个办法,不但大胆而且非常有效果,她卓文君提出,咱们连夜私奔,不给家父批准的机会。
坦白来说,这个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不但创新而且十分冒险,司马相如无所谓,但卓文君等于是拿自己的名节做赌注了。
如此为他死心踏地的女子,司马相如怎能舍去?
司马相如马上拍板表示赞成了。
两人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临邛,直奔司马相如的老家成都而去。
虽然没有在临邛立足,但司马相如却收获了老婆,一路上想来,也是心满意足,直喊幸运。
司马相如带着卓文君到了成都老家。
一到司马相如的家门前,就把卓文君给惊住了,虽然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他的家会比想象中要更糟。
虽然如此,但她并没有怪司马相如。
只不过,再好的爱情,也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作为这个破败的家里的女主人,卓文君还得为以后的生计考虑。
卓文君家境富裕,因为走的过于仓促,身上的钱粮带得不多。
无奈之下,卓文君只能把带来的首饰衣物卖了维持生计。
很快,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就面临了能卖得都已卖光,衣食没有着落的境况。
艰苦的日子,让司马相如整日愁眉不展,他对妻子充满了愧疚,心中着急,却想不出更好的路子。
这个时候,温柔贤淑的卓文君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咱们如此艰难,倒不如回临邛,向兄弟姐妹们借些钱财,谋划生计!”
司马相如其实很不愿意去临邛,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这样回去会很没面子,不过总不能抱着面子当饭吃。
几天之后,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偷偷地回到了临邛。
本来想从岳父那里得到些资助,但听说卓王孙生他们的气,早就放出话来,宁愿卓文君饿死,也不会救济他们。
司马相如一怒之下,便决定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他接下来的行为证明,在肚皮面前,斯文只能用来扫地。
司马相如把最后的资产,车马,宝剑,古琴所有高级玩艺儿全给卖了,干起了买卖,开了酒馆。
而他则既当伙计又当老板,一股脑儿扎进了读书人最忌讳的铜臭味中。
一个全国排名至少前三的才子撩起袖子做起了生意,这是一个怎样奇妙的场景?如果那时候通讯业发达一些,路边社肯定会将它作为头版头条的大新闻播发。
事实上,即便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开酒馆的消息在临邛也迅速地传了出去,最终传到了卓王孙的耳朵里。
“丢人啊,丢人!”卓王孙听到消息,直气得跳脚,“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去卖酒,一个斯文书生,居然去跑堂!我卓家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光了。”
有人劝道:“足下就一个女儿,为何要让文君出丑,况且司马长卿确实有才华,而且做过官,不见得一辈子就穷困,你不如资助他们一些,助他们一臂之力,给你争光呀!”
卓王孙气归气,听人这么一劝,渐渐反应过来了。
与其让他们继续丢人丢下去,还不如资助他们,让司马长卿去哪谋个差事,卓王孙的算盘打得飞快,他既心疼女儿,又憎恶司马相如。
他派人将仆从和钱财给女儿女婿送过去,司马相如明白岳丈的意思,当即表示将关掉酒馆,不再给卓家丢脸。
有了这些钱财,司马老板马上恢复了司马相如的才子面貌,司马相如带着卓文君回到了成都,过起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久之后,司马相如接到了征召入京的圣旨,要再一次踏入他曾经梦碎的地方,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