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玉娘虚弱地躺在床上,全身疼痛,随便挪动一下都似有百虫咬噬,她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恰在此时,常柳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轻声说:“范小姐,猪华大夫来了,现在老爷正领着他到翠玉阁来。”
范玉娘即时眉开眼笑,身上的痛楚似乎一下子消失了,高兴道:“他终于来了,来极了,常柳你快快站出去,切记不要让人发现你见过猪华。”
“是”
一行人来到范玉娘的住处,龙应求在房门口站着,疑虑了一会儿,作势道:“猪华大夫请。”
常柳开了门,站在一边等候。
猪华却显得有些心急,还未等龙应求开口,便走到范玉娘的病榻前,怜惜地望着她,惹得龙小柔心里有些不快,但其他人根本不知范玉娘早已跟猪华相熟,此时见他如此着急,只当他是关心病患,有医者父母心,就更加敬爱、仰慕猪华。
龙应求轻声道:“她就是我的外甥女,范玉娘,早几日失足跌进池塘里,摔了个重伤,而且脸也伤了,我已叫张士林张大夫看过病,他都说了很难让玉娘康复,不知猪华大夫是否还有良策?”
猪华沉吟道:“待我给范小姐把把脉象,先了解个大概。”
龙应求走到范玉娘跟前,摇了摇似在睡梦中的范玉娘,她便慢慢睁开了眼睛,见有陌生的男子出现,似是吓了一大惊,顿了顿神,才恍然道:“哦,这是猪华大夫吗?”她又望向龙应求,故意问道:“舅舅是你把猪华大夫请到府里来为我诊治吗?”
龙应求微笑道:“嗯,正是,听闻猪华大夫医术高明,或许可以帮到你,你就放心让猪华大夫为你看看病吧。”
“嗯”范玉娘轻声回应着,侧着脸,唤道:“常柳,你过来,扶起我。”
常柳连忙走过来,扶起范玉娘靠在床架子上,又依着猪华的意思,撩开范玉娘的衣袖。手在脉枕上,手依然雪白浑圆,可手上的血痕清晰可见,一看便知是刮损的,猪华心里有些不忿,脸上却依然面不改容,似是见得多不足为怪的样子。
“请范小姐稍作轻松,不要太紧张。”
“嗯”
猪华四指把脉,屏气凝神,房间里的人见状,大气都不敢放,好一会儿,猪华轻轻收起脉枕,微笑道:“幸好没有伤及肺腑,造成内伤,但小姐却不能走动是吗?”
龙应求哀声叹道:“张大夫说过了,说玉娘脊骨已断,怕是不能再行走了。”
猪华皱眉,似有些有解,“哦,是这样吗?”
唐弯弯这时说道:“难道不是吗?”
猪华正色道:“这个我需要进一步看诊,才可以确定,可否请诸位回避一下?”
此时,龙小柔似是有些坐立不安了,于是问道:“看诊就看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吗?非要回避?”
“咳咳”龙应求瞥了一眼龙小柔,似有不悦道:“看医者,望闻问切,需要查明病人的病症,才能准确对症下药,难道你不知道?”
龙小柔嘟着小嘴道:“我知,但……”
“还但什么?我们出去吧,莫再耽误你表姐看病了。”龙应求说着,便迈出步子,回头又说:“猪华大夫,有劳你了。”
“嗯,这些是我的分内事,龙老爷且在门外等候片刻。”猪华道。
一行人已走出房门,房间里只剩下范玉娘与猪华,范玉娘见众人散去,眼神柔和,深情默默地看着猪华,猪华知道她的心意,牵起她的手,攥在怀里,内疚说:“玉娘,你受苦了,怪我愚钝未能早些日子来看望你。”
范玉娘轻声道:“哪里的话?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怎么可以怪你呢?相信我的情况常柳也替我向你说明了,我这残废不要紧,反而向你证明了龙小柔真是个歹毒的女子,你千万不要和她成亲。”玉娘拉着猪华的衣襟,眼泪已流下,滴在他的衣服上。
猪华道:“玉娘,你不要太伤心,刚才我给你把脉,发现情况似乎不是太悲观,我且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或许可以有方法让你恢复起来。”
范玉娘破涕为笑,但转眼,又是愁容,说:“连张士林都确诊过了,想必已是定局了,你又何必再给我希望?”
猪华却认真道:“玉娘,你不要说话,尽量放松,只需要想象躺在一片草原上,风吹来,舒服,宁静……”
范玉娘依着猪华的话,闭上眼睛,一呼一吸,尽量舒展着身体。
猪华扶起她,让她靠坐直,又伸手解开她的衣衫,见那原是柔滑雪亮的皮肤上七下八下横着竖着长长短短的血痕,心中突然觉得很哀伤,那是一种从来都没有的辛酸感。
猪华伸出一只手,拇指与食指作一钳子状,先是捏着她的颈脖处,突然一提,背脊骨自然地往上拱起,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自上而下抚摩,来回了好几次,突然停在颈椎骨下三寸位置,又对着那个位置轻轻敲打,听到范玉娘叫了一声,便问:“这个位置痛吗?”
范玉娘道:“有些痛。”
猪华的手挪下一点点,突然稍用力,问道:“这里呢?”
“哎,是酸痛”范玉娘叫喊着,痛得整个人向前倾,干咳了两声,还吐出些许胆水之类的东西。
猪华却笑道:“玉娘,我不要给你空希望,我必会让你重新站立起来。”
范玉娘却还有些疑惑,道:“除了张士林,你,舅舅都请过六七个有名的大夫帮我看过诊,而他们的说法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说我脊骨已断,既然如此又如何重生?”
猪华道:“的确是断了,但它断的口子的整齐的,我们不能重生,但可以接驳。”
范玉娘奇怪道:“接驳?难道可以像那砍断的竹子一般,可以重新连接起来吗?”
猪华点头,微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在此期间你要服食我开的药物,等十二天后才可以帮你连接骨口,切记,一日两服,不可过量也不能少服。”
范玉娘笑了,道:“你若有信心,我可以放心,亦有完全信任你,但你为我接驳的事,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起,不然恐怕你我不能再见面了。”
猪华惊异道:“怎么会不相见呢?”
范玉娘苦笑,道:“人心难测,你听凭我的说话便是了,还有我对你许过的诺言,我必定会做到,你也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不情不愿娶那龙小柔的。”
猪华道:“都这种时候了,玉娘还替我着急,我就更内疚了……你的骨伤我有信心可以医治好,但你的脸,伤口愈合,也恐会留下疤痕。”
范玉娘突然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落,似笑非笑道:“还活下去,才是我现在所想的,至于这个容颜……”范玉娘说不下去,想到以后,眼神悲戚。
猪华拥她入怀,激动到:“不怕的,我知道玉娘是个豪爽磊落,心地善良的人,定必有不少真心爱你的男子等待着你,请你不要太伤悲,你要知道,现在的苦况都是上天给你的考验,而经得起考验的爱情、友谊、亲情才是最宝贵的,请你一定要乐观,勇敢地活着,这才是我认识的范玉娘。”
范玉娘动容道:“那你呢?会嫌弃我吗?会等我吗?”
猪华微笑:“当然,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看十里堤的荷花,还是吃湘满楼的春花卷,让你开开心心的。”
范玉娘笑了,娇声道:“今天的你真不像你,怎么话好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