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往后是一道小门,门开着,我拉着区美玉的手腕越过小门。进入一条狭窄的通道,走了大约七八步,就进到后面的一间小屋。
我心里猛然一凛,区美玉也陡然的往我身上一靠,嘴里已惊叫出声。
屋子正中摆着一副比普通棺材大一倍的大棺材,二男二女四个细伢子侧对着我们围在棺材边,似乎想合力打开棺盖。我大喝一声:“住手!”放开区美玉,大步走过去,快速地将他们一个个拉离棺材,发现其中赫然有胡汉三和区玉姣,另外那个伢子是胡汉三班上的同学,细妹子我不认识,他们全都目光滞呆地盯着棺材,拉开后还要靠过去。
我心中大骇,急切间左手入怀掏出一张霹雳驱邪符,迎风一展,一团黄光爆起,灵符化为灰尘,同时右掌祭起五雷火,对着棺材呼地隔空劈出,扭头对骇然不知所措的区美玉大叫:“快带他们出去!”
区美玉猛然惊醒,拉了区玉姣和另一个细妹子往外就走,我拉着胡汉三和另一个同学,退进过道,跟在她们后面,出了过道,退出大殿,到了庙外的荒草坪上。
不远处的路口,常驻荒庙的小镇“名人”捡徕站在那里,穿着一件不知是谁给他的破旧黄色军大衣着,漠然的看着我们。
这时夕阳已藏进了远山,黑暗正悄悄的吞噬着白昼。我一时无瑕理会其它,对区美玉说:“别停,带她们离开这里到江堤上去。”
出了荒庙后,他们四个人就犹如自梦中惊醒了过来。到了江堤上,一个个浑身无边的瘫坐石块上,我回头看去,荒庙已被山嘴挡住看不见了,捡徕那独特的身影还站在路口一动不动,霜风正将他虬结的长发向后鼓动,他转身看着我们的方向。
在三拱桥,捡徕确系“名人”。他看起来五十来岁,身材高大,一头披散的长发比女人的头发还长,一口又浓又密的胡须飘到了胸口。他穿的都是镇街上一些好心人给的旧衣裤,好些都小了一号,穿在他身上让人看了很别扭。每到夏天,总有个别喜欢恶作剧的人送他一二件家里女人穿旧了的花衣花裤,紧绷绷的套在他身上,在镇街上招摇过市,身后跟一串还没上学的小把戏,嘻嘻哈哈的唱着:“捡徕捡徕穿花衣,头发长长是女人,胸口莫得两坨肉,一蓬胡子遮了嘴……”
他也干活,但凡街上有别人不愿干的重活肮活,都会找他干,给一顿饭就行。他一年四季不分冬夏,几乎每天在镇街上转悠,每到饭点,他就会选一户人家,在门口边坐下,主人家随便打发一点就走,不给就不走。夜里他就在这座庙里的偏房里歇息。
据说捡徕是个弃婴,被伍先生庙的老庙祝所捡,所以取名叫捡徕。老庙祝抱着他化缘,他就是在镇街上喝百家奶吃百家饭长大的,几岁后大家才发现他是个痴呆儿。
老庙祝生前庙里还有些香火,养活他倒不成问题,老庙祝死后庙门锁了,断了香火,无人管顾他,他就一直这样在镇上游荡。三十多年了,他竟无病无灾逍遥自在的活着,成了镇街上的特别一景。
三拱桥区下辖的七八个公社,不晓得区长书记是谁的一大把,不晓得捡徕的几乎没有。有人笑话别人蠢,往往会说你蠢得死,比捡徕还蠢。或者说你这人不清白,是个捡徕哈巴……他成了痴呆愚蠢哈巴的代名字,成天在乡邻取笑别人时被提起。
虽然隔得有些远,我仍能看清捡徕的眉眼。他那呆板的脸有些脏,因池双眼空洞的不曾转珠,我便始终不能和他的目光相接,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看着我们。
一小会后他慢慢的转身隐进了山嘴。我也若有所思的扭转身子,刚想问问他们几个为何要跑进荒庙,就听见气吁喘喘面色苍白的区美玉询问区玉姣道:“我们才一转眼你就不见了,你说,你怎么就跑到破庙里去了呢?”
“我看见胡汉三和小燕子他们在前面,就跑过去了,我以为你是看见了的……”
在区玉姣他们的述说中,我大致理清了事情的经过。
刘得勇晚饭后上街,遇上了亲戚兼同学的谭建设和妹妹谭小燕,三个人一起去江堤上溜达看芙蓉花。
他们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区美玉诗兴大发时我们停了下来,区玉姣对诗没兴趣,东张西望时发现了前方不远的同桌好朋友小燕子和胡汉三刘得勇,欢快的跑了过去会合。
他们四个人打闹着往前走,转过山嘴,看见荒庙前有几个穿花衣服的细妹子在玩什么游戏,很热闹的样子,他们好奇的走过去时,那几个人推开大门进了庙里,当时他们四个人根本就没有说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跟进去看看。
进入荒庙后的事他们都是糊里糊涂,直到被我们带出大门后才如梦方醒,现在坐在石头上一个个感觉很是辛苦疲惫,浑身无力,同时也很是恐惧。
“你们过去时那庙门是开着的么?”
我拧着眉头问胡汉三,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开着的,我当时懵懵懂懂的,像是在和人在捉迷藏,稀里糊涂就进去了,我现在还是做梦一样,依稀记得有人告诉我,打开里面的那个柜子,藏在里面谁也找不到。”
谭建设说好像就是这样。区玉姣和小燕子则说是柜子里藏了好多花衣服和玩具,可让她们尽情试穿和玩耍。
“柜子?”我和区美玉对视了一眼。区美玉小脸煞白,恐惧而又忧郁的看着我,我对她轻轻的摇摇头,让她不要乱讲,然后才开口说道:
“好了没事啦。天就快要黑了,歇得差不多就行,我们得赶快回学校,谭建设你也带妹妹赶紧回家吧。”
区美玉拉住我低声问道:“他们会不会有事?”
我摇摇头说:“我不清楚。你先别告诉亲娘,过了今晚看看再说吧。”
我是怕吓着她,其实我感觉到十有八九会有事,今晚是关键,我得感紧回住房做些准备,我已经打算要夜闯荒庙一探究竟。
我现在在学校有一间单独的小住房,挨着后院的那一排空屋,是王校长为了照顾我方便练功而暗地特准的。
按规矩我一个学生是没资格住单间的。明面上这间住房是学校分给杨老师的。杨老师带着两个女儿住一间房不方便,影响办公批改作业,后院那住房空着也是空着,为了照顾杨老师,将那间房子安排给她两个女儿睡。无奈女孩子胆小害怕不肯去,既然安排下来了,杨老师就让我这个亲崽住了进去。校长都没说什么,又碍着亲娘的面子,个别老师即便有意见也不好提说。
我现在和王校长关系很好,明面上他是校长我是学生,暗地里他是把我当成了朋友。那晚我们俩从河堤上回去后,他硬拉着我喝了小半杯酒。晕晕乎乎后我对他说:“王校长,您最好和黄主任说说,让他换个房子,我怕真会有什么事呀!”
王校长心里高兴,多喝了一点,拍着我的小肩膀说道:
“小孟呀,我是人民教师,这种虚无飘缈的鬼神之事我如何能对别人说?何况就算我说,黄主任他会相信吗?弄不好我这个校长都当不成。你知道吗?那晚你亲娘杨老师对我说时,我也是不信的,差点骂她胡说八道。后来她说你师父是鼎鼎大名的曾水师曾凡亮,加之你单挑李宝常一伙的表现,我也只是半信半疑。
“你们村曾庆平是我们学校的老主任,也是我的老师,杨老师告诉我说你曾治好了他儿子的疯病,让我一下想到我们家小欣。你不清楚我们一家人有多痛苦,那怕有一分希望那也是希望呀!死马也当活马医,我这才决定找你谈谈的。也不知我自已当时是怎么的,你说那番话时的诚恳态度让我一下就信了你……你果然有本领。你不晓得,我娘现在差不多要把你当神仙了……哈哈……
“至于黄主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个理由让他尽快换个房子的……”
从江堤上回到住房后,我紧闭了门窗,定神静气的画了几张灵符,铃声响后才去教室里上晚自习。
教室里刘得勇脸色寡白萎靡不振的坐着,趁人不注意,我把一张避邪符塞进他的口袋,嘱咐他早点睡觉,然后下楼去找亲娘。
我得先了解一下荒庙的过去。亲娘是镇上人,应该多少都会知道些情况。
住房里亲娘正在桌上批改作业。她是初二的数学老师,教两个班的数学兼初35班的班主任,晚上得备课批作业。见我进屋,放下作业本问道:
“还未下自习呀,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我点点头,问道:“玉姣妹妹呢?怎不见她做作业?”
“她有点不舒服,床上睡了。”
亲娘指了指布帘后面,我掏出一张避邪符交给她说:“您等会将这张符贴在床头,让她睡踏实些。还有就是我想打听一下狮子山侧那座荒庙,您能给我说说么?”
亲娘将符纸收进口袋,狐疑的问我道:“你打听古庙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倒不是有什么事,我只是有些奇怪,一座破庙,有什么锁的?您说不是么?我就想问您了解一下呗。”我搪塞道。
亲娘看看我,沉思了一下,缓缓的为我述说了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