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弘基道人被恶鬼打跑以后,罗阿婆又请到了一位自称‘了尘’的云水僧(游方僧人),他说用‘楞严经’和‘金刚经’,可以镇住一切恶鬼。
于是,等到落日之后,又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了尘僧人盘膝而坐,低垂双目,右手拿着一双竹筷,轻轻地敲击着左手托着的铁钵,口诵佛经。
有了上次的恶鬼惊魂,这一次,没有一个敢来看热闹的人,只有僧人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老槐树下诵经。
罗阿婆提心吊胆地坐在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心脏急速地跳个不停,她不知道这个僧人能否镇住恶鬼;如果这次又失败了,该怎么办?
大约三更时分,外面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窗户上的纸,“啪啦啪啦”直响,只听一个女人的狂笑声传了进来:“哈哈哈哈哈!老乞婆,快去给那个和尚收尸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阿婆一听这话,脑袋“轰”的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她一咬牙,抓起放在身旁的剪子,大喊一声:“恶鬼,我和你拼了!”跳下地来,向屋外冲去。
都说人怕鬼,那要看到什么时候。
此时的罗阿婆,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想着为儿子报仇。
只见她疯了似的冲出屋外。
然而,静悄悄的夜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把手里的剪子一扔,颓然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罗阿婆就急匆匆地向村口的老槐树跑去。远远地,就看见了尘和尚躺在了地上。
‘遭了!’罗阿婆暗叫一声,三步两步就跑到了跟前,只见了尘和尚的头不见了,四周却没有一点血迹,那个铁钵,也甩出了老远。
罗阿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嘴里凄惨地数落着:“师傅啊!是我害了你呀!你为了替我儿子报仇,惨死异地,命丧他乡!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家住哪里也不知道,让我怎么去报答你啊!”
此时,村民们都纷纷地围了过来,看见眼前的惨景,也都唏嘘不已,了尘和尚毕竟是为村子里除鬼而死的,买棺椁,办后事,也是责无旁贷的。
于是,众人一起出钱出力,把了尘也葬在了凤凰岭下的荒坡上。
办完了尘的后事,大伙的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恶鬼不除,这个村子还能住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灾难就会降临到谁的头上,这可咋办啊?
尤其是那些有半大小子的家庭,更是整天提心吊胆,忧心如焚的,都在商量要搬出这个村子了。
罗阿婆再也不敢出去请人捉鬼了,不能为了自己报仇,反而害了人家啊!既然报仇无望,还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去地府,找老伴儿和儿子吧!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喝药自杀的那些事。
无名婆婆听完罗阿婆凄惨的叙述,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个红衣女鬼,肯定不是恶鬼那么简单,它能打跑捉鬼道士,杀害诵经的和尚,说明它决不是单纯的恶鬼,而是具有了魔性,已经成了魔鬼。
鬼,大体上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普通鬼,就是正常死亡的人,死后灵魂所化,也就是大多数普通的鬼魂;第二类,恶鬼,是非正常死亡的人,它们的戾气重,怨念深,死后会变成恶鬼,常常会报复那些自己最痛恨的阳间人;第三类,魔鬼,就是恶鬼因某种机缘,修习了魔法,成了魔与鬼的混合体,不但有恶鬼的恶毒与狡猾,也有了魔的法力,所以,普通的捉鬼方法是行不通的。
罗阿婆看无名婆婆沉吟不语,满腔的希望,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神情立刻沮丧起来,叹了口气说:“唉!看来,是没有人能够治得了这个恶鬼了!”
无名婆婆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吧,我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办到,我只是在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既然每次请人捉鬼的时候,它都会出现,我们不妨也来布置一下,等它出现就好办了!”
罗阿婆高兴地说:“婆婆您说,需要什么,我马上回去准备!”
无名婆婆微微一笑说:“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东西,晚上我们还在村边的老槐树下,只要点上一堆篝火,再找一些胆大的人围在四周,这样就可以了!”
罗阿婆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嗫嚅着说:“这个,这个胆大的人,可不好找啊!因为大家伙已经被恶鬼吓过一次了,没有人再敢去围观了!”
“那好吧,这个事我自己来解决,我们现在马上回村!”无名婆婆说完,跟着罗阿婆回罗宋围子了。
还没有走到村子口,就有人远远地看见罗阿婆带着一个老婆婆,还有一只大猩猩,向村里走来,于是就喊了起来:“大伙快出来看啊!阿婆又请来捉鬼的了,这一回可厉害了,还有一只大猩猩呢!”
就这一嗓子,周围各家各户的院子里,“呼啦啦”跑出一群人来,还没等无名婆婆她们走近,就都跑着围了过去。
看一眼无名婆婆,又看一眼大黑,嘁嘁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
罗阿婆把无名婆婆的捉鬼计划,向众人说了一遍,问晚上谁能来假扮围观的人,把恶鬼引出来。
人群立刻鸦雀无声了。
罗阿婆看着无名婆婆,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名婆婆微笑着说:“不要紧,你给我准备几张黄纸和剪刀,我自有办法!”
罗阿婆把无名婆婆和大黑小白领到自己的家里,又找来了黄纸剪刀,时间已经过午后了,紧接着就开始张罗做晚饭。
无名婆婆用黄纸剪了几十个小纸人,把它们落在一起,放在桌子上,上面盖了一张化神符,随后掐诀念咒。
不一会,化神符动了起来,并且越动幅度越大,盖在符下面的小纸人,也开始慢慢地起了变化,由薄薄的纸片人,渐渐地变成了丰满的、有生命的小活人。
只见它们“扑通,扑通”从桌子上跳到了地上,小人瞬间变成了正常人的大小,把小屋挤得满满的了。
罗阿婆在厨房里做好了晚饭,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往里屋走,一推里屋的门,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手里的饭菜“啪啦”一下,掉在了地上,惊恐得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哪来的这么多人啊?”
“你不是找不到人吗?这是我找来的人啊!呵呵呵!”无名婆婆呵呵笑着地说,并让大黑把纸人们带到院子里去。
“哎呀,真是太神了!”罗阿婆一脸惊喜的神色:“晚上我也去,这回我可不害怕了!”
晚饭过后,无名婆婆和大黑小白,带着纸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村口的老槐树走去,罗阿婆也紧紧地跟在无名婆婆的身边。
路旁的一些村民,从门缝里向外看着:“咦?哪来的这么多人啊?真是太奇怪了!”人们胡乱地猜测着,可是,就是没有人敢出来。
来到老槐树下,早已经有人给准备好了点篝火的一大堆木柴,旁边还放着一张小木桌。
此时,天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虽然月亮还没有露面,但是,灰暗的天空上,已经可以看到星星的影子了;地面上,没有一丝的风,周围静得出奇,更增添了紧张、神秘、恐怖的感觉。
罗阿婆把篝火点燃。
无名婆婆让大黑和小白躲到树上,自己盘膝坐在树下,闭目凝神,静听周围的动静,罗阿婆则站在无名婆婆的背后,攥着双拳,紧张地四下里看着,心快提到嗓子眼了,砰砰砰砰,急速地跳动着。
熊熊的火光,把老槐树的前面照得通亮,树后的阴影,越发的显得阴森诡秘;木柴被火烧得“咔吧咔吧”直响,除了这点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响动,甚至村子里的狗,都不曾叫过一声。
无名婆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倒是苦了罗阿婆,这种静悄悄的等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就这样,一直等到三更时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恶鬼不能来了?无名婆婆和罗阿婆都有了这种想法。
因为每次恶鬼的到来,都会刮起一股阴风,所以,罗阿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风上了,可是,偏偏又一点风都没有。
突然,罗阿婆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并且有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心里咯噔一下翻了个个,她没敢回头,一大步就窜到了无名婆婆的前面,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惊呼一声:“来,来,来了!”
原来,在老槐树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红衣少妇,正探出头向这里张望。
无名婆婆并没有回头,手里的开山杖,灌注了十分的天罡混元气,猛地砸向背后。
只见一道金光,夹杂着气流破空之声,好像是一把劈开黑夜的利剑,向红衣少妇砸去。
“哎呀”一声尖叫,那个红衣少妇身形一晃,立时化作一道红影,向西南飞去。
无名婆婆已经来不及和罗阿婆交待了,说了一声:“追!”紧随着红影的后面,追了下去。
大黑小白也从树上飞下。紧紧地跟在无名婆婆的后面,不敢有半点差迟。
以无名婆婆的脚程,要追赶一个普通的鬼魂,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可是这一次,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法超越。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莽莽的群山,转眼间,又进入了一道峡谷,那道红影在峡谷里一闪,眼睁睁地看着它钻进了一个洞穴里。
无名婆婆和大黑小白追到了洞穴边,被眼前熟悉的情景惊呆了,吹之不散的黑雾,诡异的‘人头果’:这不是地狱之门吗?
因为进过一次地狱之门了,魔鬼城里的那场惊魂,在心里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不是师祖的出现,自己恐怕早已成了鬼王的盘中餐了!无名婆婆不由得迟疑起来。
可是,一想到恶鬼不除,黎民百姓就难得平安的生活,无名婆婆的心里立刻升起一股冲天的力量:恶鬼不除,誓不罢休!
想到这,冲着大黑小白一挥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