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小花还在飘飘洒洒的漫天飞舞,卧榻上的人躺了半天,却不曾有半分想要起身的迹象。人群早已散去,徒留下一庭的凌乱和空气里残留的腥气,显得格外寂寥。
杯中的美酒一如当年那般酣甜,可留下的记忆全是苦涩。上一次尝到这味道时,他还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年少轻狂,锋芒毕露,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的雄才大略悉数展现,本以为总有一天会换来最终的认可,可惜……转眼,来到长洲竟已是五年的时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他都快忘了定都是何种模样,短到他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听到辅国公李默颁布遗诏念出的那几个字时的心情。
“封十八皇子轩辕昂为离王,掌管长洲云州两地,即日启程,永不得再踏入定都一步!”
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残忍,那双妩媚的凤眼里,双眸却黑得犹如一汪深潭,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便觉寒冷无比。
“我是有多令你生厌,连死了也不愿意让我送葬!”他喃喃自嘲,起身去取桌边的酒壶,不想却落了空,听得身后有人问,“你让花凛与程傲比武了?”
不用回头,他便知来人是谁,除了千阑干,还有谁能有这么大胆子敢抢他的东西。若换做旁人,早被他砍了头,他本来也不是怎么爱惜人命的人,只是多年来,仿佛这已经成为习惯,每每酗酒他总是唯一一个抢走他酒壶的人。若不是他,恐怕他早就迷失在这条路上。
见他不说话,千阑干继续问道,“你明知花凛还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质问,是因为他太了解轩辕昂的个性。从小到大,轩辕昂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做任何事。每走一步都会计较利益得失和因果,这一点,对于身在皇家的孩子固然是好,可有时候,连千阑干自己都觉得可怕。还有什么事,是他什么也不想就会去做的?
轩辕昂总算抬头去看他,却是因为从千阑干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不满。
“那么你认为我是为什么?”他盯着千阑干,非要看清楚别人眼中的自己。千阑干却避开他眼神的接触,反而抱着抢来的酒壶喝起酒来,可美酒刚入口,他便愣住了,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轩辕昂,突然眉头一皱,狠狠的将酒壶摔了出去。
“从前你逼自己也就罢了,如今何苦再多拉上一个人!”
轩辕昂冷眼看过去,“所以连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千阑干一时语噎,怔怔的看着轩辕昂,良久,叹了口气,“那孩子已经够努力了。”
“努力有什么用?”轩辕昂冷笑,“光凭一身的冲劲就能打败敌人吗?!”
向来能言善辩的千阑干此刻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他在妓院里第一次看见花凛的时候,正是轩辕昂来到长洲的第二年,当时,他正好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孩子将来代替花梨前去学子监。恍惚间,他竟以为看见了另一个轩辕昂,那空洞的眼眸里,了无生气。得知花凛身世的那一刻,他明白,再没有比这孩子更适合的人选了。一个从小在惶恐不安中长大的孩子,最终还是被当做负担抛弃了,这样的人比谁都明白自身价值的重要性。为了被人需要,她会不顾一切的让自己成为有用的人,而不是负担。他给了她活下去的意义,三年过去了,这孩子的表现一如他预料的好,可他却并未收获半点喜悦。
每一次的努力,她总是拼尽全力,毫不怜惜自己。可拼命过头,并不见得就是好事。他几次三番想要阻止,却都没能成功。他虽没有亲眼看见早上的那场比试,但花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想也能想到她是如何败在程傲的手下。
“愚蠢!”轩辕昂给出结论。
千阑干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道,“如此挫挫她的锐气倒也好!”
她终究是要独自前往定都,在那里,一颗聪明的脑袋显然比一身狠劲来得有用。就如同今日,她若能将他教她的那些枪法以行云流水之势施展出去,而不是以猛烈的攻击夺胜,也不一定就会败在程傲手上。轩辕昂太了解花凛了,既知结局还让花凛去,显然他的目的并不是要花凛取胜。可惜……花凛似乎并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只听轩辕昂嗤笑道,“她若能就此长了记性,又怎会去空手接白刃?!冥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