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众人中间,像枝纯白梨花一样立在风中,散发幽香。
主位上的颖亲王有一瞬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苏卿,他觉得,她的某些地方,和他心底的某个人好像。
老人便起身,带苏卿到了颖亲王面前见礼,苏卿微笑的眉眼,让颖亲王如沐春风,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子,骨子里都是柔的。
苏卿此刻笑着,心里却是在打怵,第一次看到这么隆重的场面,尤其那些探究的眼神,让她忍不住紧张,于是只得在心里暗示自己,就当他们全是阿猫阿狗,自己有傲视他们的资本!这个绝招,还是前世要毕业的时候她的指导老师告诉她的,因为前世,她是师范专业的毕业生。
说起来,好像,自己是继续了前世未完的生活,找了一份专业对口的职业额,苏卿好像觉得这份工作没那么难做了,一勾嘴角,脸上的自信又开始泛着光。
在谢过众人,一番客套后,苏卿便准备回避,毕竟这里都是男的,她一个女子,不合常理。
“苏太傅请留步。”刚走到门口,喧闹的人群里便传出来一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大腹便便的男子突然起了身,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卿。
老人一回头,看到颖亲王嘴角渐渐隐去的笑。
人群显然忽然就静下来了,在看到发出声音的人时,又恢复了刚才的吟诗喝酒,王爷的亲信于福东要找茬,自己喝自己的酒就好了,若非看在林渲的面子上,谁能容忍一个小女子爬到自己头顶作威作福
苏卿停住,优雅转身,蓝色的裙摆在风里飞扬,一个疑问的眼神,却带着平淡无奇的韵味落到众人眼里,似感兴趣又似嘲讽,本就知道这群人肯定又来讽刺自己看自己笑话的,也就不觉得,自己可以那么轻松退场,也就无所谓惊慌失措。
“小人学业不精,是以想请教小姐些问题,还望小姐不吝赐教。”刚才还以太傅相称,此刻却变成了小姐,显然是在强调她女子的身份。
“这位大人客气了,如能相助,苏卿定当尽力,只是苏卿一介女子,怕是大人要失望了呢。”嘴角保持一定的弧度,不曾减小也不曾扩大,脸上的笑安安静静的,让人莫名安心,老人此刻也悬着的心也就平静了。
那人听了苏卿的回答,小心的望了望上首正摆弄杯子的颖亲王,刚才本是想借她女子的身份一挫她的锐气,不想,却是被她反唇相讥,表面推说自己会让他失望,暗地里贬低他,居然向一个女子请教,这女子真是伶牙俐齿!
众人却皆低了头,寻酒杯,但是却藏不住脸上的嘲笑之意。
“自古,女子皆以相夫教子为己任,那么小姐又何以如此出众?”出众二字咬的重重的,显然是在指责苏卿的不守妇道?说完,得意的看向苏卿,看她这回怎么解释。
“大人说笑了。”苏卿低头捂着嘴笑,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事实是,他真的是说了天大的笑话,相夫教子?放在现代,恐怕是个男子都会笑上一笑,只是苏卿不能用这个理由去辩解,不然还真是“出众”了。
听了苏卿的话,众人皆是好奇了,如此大的罪名,倒要看看她怎么为自己开脱了。
“苏小姐何出此言?”于福东也一脸好笑的看着苏卿,怎么,答不上来,逞强也是无用的,今天便要她颜面尽失。
“呵呵,”苏卿接着笑,可能么?想要自己颜面尽失,那么他要懂得什么叫礼尚往来。
眼眸轻抬,对上于福东嚣张的笑脸,红唇轻启:“那么,敢问大人,太傅之责,在于什么?”
“太傅者,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其职至重。”于福东抱拳向天一礼,大声的说道。
“那么,可否将它简化为、教与辅?”苏卿的脸色依旧温和,轻轻的问。
“可以。”于福东听了,丝毫没用脑子,只是知道,自己要赢了她这局,让她难堪,说完,理直气壮的接着问:“那又如何?”
只是,听了这句话,场中气氛立刻变了,颖亲王脸色有点青的喝着酒,于福东这种废材,真是给自己丢人,还敢问如何?
老人忽然就放下心来了,这丫头,真是能吊人胃口,本以为输定的局,开始反转。
“那么敢问大人,相夫教子,中的相,可否理解为、辅?”苏卿明亮的眼眸,深深的印在于福东的眼睛里,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失策了。
正在他思考自己是否有过失时,苏卿又说话了:“这位大人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于福东猛地抬头,忽然看见了苏卿眼底的蔑视,于是整个心底涌起了惊慌。
苏卿便转身正对着颖亲王,于是,不疾不徐的说道,“平常女子的所作在于教与辅,与苏卿的职责并无二致,这位大人真是高看苏卿了呢。”证明题是苏卿最拿手的,只是,好像这里不曾有人知道,于是,公式般推导,得出结论。
颖亲王微眯着眼睛,看着苏卿,她不止才思敏捷,胆子挺大,居然敢指桑骂槐,他晃着手中的酒杯。
于福东看着向自己主子挑衅的女子,冷汗洗过了身体,主子对办事不力的人向来不留情。
苏卿坦然一笑,看着于福东,嘴角抛出一丝嘲笑:“不知这位大人是否还有疑问,若是没有的话,苏卿就先行退下了。”
“还有件事,要请教苏小姐。”于福东的声音变得有点低,赌最后一次,扳回一局,王爷也不会像现在一般生气吧?或者会放自己一条生也未可说。
“如此,大人请讲。”苏卿也已转身,直视着于福东,见好不知道收,这威势是个大错。
“小姐可通读四书五经?”于福东直直的看着苏卿,开始第二轮的发难。
“略懂。”苏卿腰挺得直直的回答,那气魄,众人见了,也是暗暗赞叹。
“小姐可懂治国之道?”于福东脸上的嚣张已然收敛殆尽,他刚刚才知道的,此项自己的匕首,不一定会带着风,也可能会是平平静静的,刺进心脏。
“不曾。”苏卿确如于福东想的那样子,平平静静,柔柔弱弱,却不曾失了气势。
“那么小姐怎么认为自己可以完全胜任呢?”铺垫完毕,于福东直接发难,一脸严肃的看着苏卿。
此刻,喧闹声彻底止了,众人都在疑惑,她一介女子,不懂诗书礼仪,不懂治国之道,何德何能能教导太子。
“大人可曾听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刻的苏卿终于平静了,是呢,中华五千年沉淀下来的文化,就算自己只学了点皮毛,对付一群未开化的古代人,绝对绰绰有余。
“恕于某无知。”于福东前一刻还在幸灾乐祸,可是此刻却开始心惊胆颤了,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让人很是期待她接下来的言论,可是于福东却是害怕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苏卿笑笑,低声念到:“是以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因为苏卿说的声音不大,众人都闭了嘴专心的听苏卿说话,一时之间,静的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听完,众人皆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些话会出自于一个小姑娘之口。
“虽不懂治国之道,但小女子有一颗明媚的心,一定竭尽全力,助太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为一国明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苏卿一脸的坚定,看得周围的人一愣一愣,最终,掌声响起。
苏卿的嘴角勾起,很明显是放松了。
此刻,颖亲王看着她的笑,也笑了,差点就被唬过去了,呵,真有意思的小丫头,今天就放过你了。
宴会似乎进行到了高潮,于是,在众人的喝彩中,苏卿华丽退场。
出了院子,却看到阿福迎了上来,
“小姐,有客人…”阿福行了礼说道。
“嗯?”苏卿有点好奇了,按吩咐,今天的客人不用一一接见一律带到茗苑即可,阿福怎么却又来通报了?
“他们说,点名要见小姐本人。”阿福显示了他大户人家的修养,条理清楚的回答着。
“嗯…”苏卿随即了然了,既然他们要见,那便见见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浅浅一笑说道:“带路吧。”
阿福听了于是很恭敬地走在一边引路,少许,便进了另一个院子,苏卿暗自腹诽:我家院子可真不小。
只是,刚进院子,那一院子的明媚阳光便晃瞎了她的眼,眼圈突然就红了。
白色的袍子随风翻飞,他静静立在那棵刚吐芽的不知道是什么植物面前,一脸安静,在院子中央,云蝶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了许多的男孩子一脸不满,只是,男孩子并未搭理她,转头看到苏卿,未开口便先笑了:“呦,苏太傅,失敬失敬。”随之行了个大礼。
苏卿转头,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的眼圈不像刚才那么红,没有理会男孩,径直走到白衣男子面前,看不出是哭还是笑一样咧开了嘴喊:“哥哥。”
苏睿看到她的表情,忽然就感觉很安慰了,至少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她还是想着大家的吧?
“怎么了,卿儿如何笑的这般难看。”他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顺放到身后,便绽出一个绝世无双的笑来。
苏卿看着最为熟悉的苏睿,听了他的话,始知他没有怪自己的鲁莽和不懂事,只是很感动的摇了摇头,声音发涩的说:“卿儿只是想哥哥了。”
“傻孩子。”苏睿听了,觉得安心了,时间,并没有让他和她生疏,,“想哥哥为什么不回家?”
苏卿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让苏睿不明所以,很多事,只是直觉,苏卿若是说出来,只怕他们会笑自己。
“苏家哥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声音传来,两人停止了发呆,苏卿更是直接,走到男孩身边,敲上了那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小脑袋瓜。
“张小神医,你是不是想更出名?嗯?”苏卿揪起他的耳朵,大声的喊道,哼,敢离间她和哥哥,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僵滞的气氛就这么被活跃了。
“苏家哥哥救命啦!”在一系列的被虐以后,张恒毓终于知道了,她虽然成了太傅,但依旧是那个记仇的小女子,只是他也还记着她抛下他们离家出走的仇,并未像她讨饶。
“嘻嘻…嘻嘻…”旁边小云蝶发出无比邪恶的笑声,听的张恒毓顿时无比惆怅,刚才不就抢这小丫头一个苹果么,这么记仇!
“好了卿儿,小心真弄疼了恒毓。”看了眼淘气的张恒毓,又看了看这个差不多半年没见的妹妹,苏睿依旧温和的笑,他俩在一起,真是没有半刻消停的。
只是说完未几,便觉得有人拽自己的袍子,低头看见那粉粉嫩嫩的小丫头,于是便抱在了怀里。
“他抢了蝶儿的苹果,让姐姐把他耳朵揪下来给蝶儿吃!”云蝶俯在苏睿的耳边说。
只是,小丫头你既然都在人家耳朵边上说了,为什么就不能小声一点?搞的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只听见院子里遍布笑声,唯独张恒毓铁青着脸,好恶毒的苏卿,好恶毒的小丫头,真是一丘之貉!他真惨,现在几乎想把那个苹果呕出来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