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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到宿舍,我们看到了她爸爸坐在她的床上。看到我们来了,点头含蓄的笑了一下,表示了打招呼,然后她爸爸就看着她没说话。她红着眼睛说:“爸爸,你不用管我了,你赶紧回家去上班吧!”

“我、你多为你妈妈想想,家里也没有什么田,果树也赚不了多少,我一年出去给人家打工也就年头能带钱回来。你妈妈不容易啊,她多多少少把你拉扯大。你大了,读书了,要懂事了。”她爸爸断断续续的说着。

“嗯,知道了,以前我不懂事,觉得很不公平,我没想到。。。。”落很难过的解释着。

“好,你好好上学啊,家里也就你还上学了,外头城市的女娃都是上学的。你只要好好上学,爸爸肯定供你读出去。”落落爸爸坚定的承诺着。

然后他们又说了几句话,落就送他爸爸出去的。

“诶?她爸爸也来了啊!”我惊讶的问了问舍友。

“刚才都没见,应该也是刚到。等会儿等落来了问问。”舍友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落就回来了,她有点尴尬的对我们笑了下,然后说:“现在你们有事吗没事我们去江堤走走可以吗?”

“好的呀。”我和舍友一起同声答应。我们去另一个舍友的班级叫了她,然后我们就一起徒步去了江堤。

我们住在长江沿岸,江堤当年还是98年差点发了大洪水才修建的。上堤的陡坡估计有75度,走上去还是有点吃力的。堤旁都是种了地皮草,下面都是小树苗,具体什么树也不太知道名字,反正我们这里到处都是这种树,槐树?现在江里水越来越黄,也越来越少,江水退后了许多,空出的地方依稀种了些。

我们乘着风一步一步的走着,落给我讲了很多,她的家事,她的童年。似乎是要一脑子全部讲完她的人生一样。但是具体她为什么喝药,她没有告诉我们。只是说以前哥哥对她很好,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当然爸爸常年在外感受不到的。现在喝药自杀后,她哥哥就不怎么搭理她了,她哥哥特别生气。生气她年幼就想着自杀,生气她怨恨她的妈妈,生气她......

我想这些所谓的生气都是她自己的猜测吧,她也许知道为什么哥哥生气,也许不知道。有时候我们生气似乎也没有理由,也许理由千万个。当然亲人之间就算有再大的误解怨恨,到最后还是会无声无息的被抚平被谅解。

当时是她妈妈发现了她,就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可是她喝的药性太强,乡镇医院没法抢救。连夜就赶紧送到市医院了,还好一切来得及,医生一看到她们,就立马开通急救模式,终于把她救过来了。醒来后,她妈妈哭得很伤心:“闺女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这要杨家人怎么看我呀。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把你拉扯大的啊!你妈妈抢了我老公生了你,你想我怎么对你。你爸爸家里穷,我嫁给他不就是图个老实,不用受公婆气......“

这些话落听过许多次了,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妈妈。在死的那一瞬间,她后悔了。她至少还有哥哥是真的心疼他,还有远在他乡的爸爸,还有那一片果树,还有许多许多值得留念的东西。

在医院住了两天,就申请了出院。回到家,就看到已经嫁人的姐姐来了,桌上放着平常很少见的草莓,昏暗的平房瞬间有了色彩,有了生气。草莓都没吃过几回,这世界还有许多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东西,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乎乎的想自杀,无法理解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冲动。这一下,家里本来就不太景气的日子,因为她的冲动行为,以后会更加拮据。

妈妈和姐姐开始关心她了,虽然她们不太会表达,只会把好吃的让给她。但是哥哥却不怎么搭理他了。哥哥难受且生气的曾对她说:“谁的日子没有难过的时候,谁的人生又会没有过痛苦。我们对你不好吗?你要如此的惩罚自己,甚至我们一家人。你知道吗?你的妈妈夺走了我的妈妈做为一个妻子的尊严。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孩子,我从来都把你当亲妹妹看。你给妈妈的处境有多么难堪你明白吗,她只是说话难听了点。你知道你才那么一点大,妈妈也是日夜的照顾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当我听到这长长的一段话的时候,我讶异于他哥哥的话的深度与文雅,貌似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七八多岁在家务农种果树的男孩能说出来的话。

说完这段话后,她哥哥就不怎么搭理她了,再也没有以前的关心和疼爱。刹那间,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她想解释,可是她要怎么解释。事实就是她怨恨,她不忿,她无力改变,她觉得她是一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的错误。

我们听她说着,有些能懂,有些不懂。我觉得和她的内心不在一个水平,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懂感情似的。只有十二岁的我,听这这些从来没有听过的话语,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虽然我们同岁,但是我们所在乎的,所考虑的,所经历的,所愿望的是如此不同,是如此天差地别。那时,我开始思考人活着是为什么。一个个人问题,一个玄妙的哲学问题。不同的年纪,思考这个问题,就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新的问题。

她爸爸连夜赶了回来,和她妈妈在房间里大吵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爸爸招呼她一起坐在堂屋里。哥哥也在,没有去果园。

爸爸告诉她,她其实不是他和别人生的孩子,她是爸爸工地附近垃圾堆发现的。当时发现她时,她的哭声已经非常虚弱,她赤身裸裸的在一堆散发臭味的垃圾堆里。那一刹那,她爸爸就决定抱养她,不顾工友的反对,他爸爸去超市买了对昂贵的奶粉和奶瓶喂她吃饭。

一群大男人围着这个小婴儿不知所措。工地包工头的老婆知道了,送过来了一些衣服,还教了爸爸怎么冲奶喂奶。工头的老婆还给她包了两百块钱,还替爸爸说了好话,让爸爸提前回家带孩子回来,毕竟工地的环境不好,一大堆大老爷们也没法照顾。

爸爸担心妈妈不肯要她,为了不让别人闲言碎语才说是自己和别人生的。至少在那个年代那个偏避的乡镇,丈夫的孩子,妻子是必须养的。但是别人的孩子,就不用了,毕竟谁家没两三个孩子。但是没想到这样的说辞也是害苦了每个人。爸爸非常后悔,希望落不要怨恨妈妈,希望落不要再自寻短见。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又是一个震撼啊,比电视连续剧还波折精彩。她很在乎哥哥的想法,但是哥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她的眼神非常深沉,她看不懂那种深沉。但是往后哥哥又如同以前一样疼她了,只是多了一些隔阂,但是她已经很开心了。

哥哥的腿伤,爸爸还是想带哥哥去省里的骨科看看,希望能有所回转。今年工资大涨,家里手头有一些钱。过几天就带着哥哥去看看,如果好了说不定和爸爸一起去工地干活或者去学学理发什么手艺。总比在家虚度日子,守着果树,偶尔下笼子捉鳝鱼龙虾好。

听到这里,我们都很开心,这真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啊!可是她的人生可以说刚刚开始,这只是一个事情的结局,而不是生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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