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声音,滴答,滴答,滴答传入耳中,上官松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刺向金麟的匕首,被杨伟自己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握住,血液就顺着杨伟的手掌朝着地面滴答,声音十分的有节奏,却是那种由缓转急的滴答。
金麟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杨伟此刻的举动,却突然的心疼的无比难受,是啊,自己简直就是杨伟口中的懦夫,姗姗的内心受了伤害,可是姗姗需要我,我也离不开姗姗,我一定要去找姗姗。
杨伟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而攥着刀刃的手还攥着刀刃,杨伟轻轻的松开了攥着的刀刃,那把军刺垂直的掉落在了地面上。
上官松才得空过去扶助了杨伟道:“小伟,你过激了。”
杨伟看着上官松道:“我从不曾叫你一声哥,今天,由今天开始,我叫你这一生的哥,我问你,我问你,这就是你要看见的结局么?这就是么?”
上官松指着杨伟道:“不是,可是小伟,既然你叫我一声的哥,今天是个开始,那当哥的也问你句,难道换做你,你能改变这结局么?”
杨伟退后了两步,后背撞在了身后的团长身上,杨伟血红的双眼开始没言语而后问高军医道:“高大夫,你处理完金麟的伤了么?”
高军医点了点头:“伤口不需要缝合,我已经给包扎上了,不过,小伟,你这手上的伤也得让我看看,别割断了筋腱韧带血管什么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伟伸开手掌对着高军医道:“我能自由活动,我能攥紧拳头,我能用着带着血的拳头去跟敌人殊死搏斗,相信我,高军医,我能。现在,我请你离开这个医护室,因为我们兄弟三个人要好好的聊一聊。”
高军医看了看杨伟,显然不能接受这个提议,可是盯着那一双血红的双眼高军医有一种危险的信号在脑中生成,叹息了一口气道:“千万别过激。你们好好聊。”说着话就退了出去。
政委随着高军医也退了出去,可不长眼的团长却依然背着双手似乎要说些什么,杨伟怒目而视的盯着团长,而后者还并不后知后觉的想说话。而下一秒,一声爆喝从杨伟的口中发出,字很简单,就一个字:“滚!”
团长一趔趄,显然是吓一跳,还下意识的真就退了出来,随着一声门被重重摔上的巨响,团长整个人都愣住了,站在门口叉着腰一脸不解的骂道:“他娘了个球的,小王八犊子跟我喊起来了,还反了你呢?”
政委摇头苦笑了一声拉着团长回到了团办公室,当然他们回去之后是继续的破口大骂还是正在讨论怎么给予处分,这就不得而知了。
门关上了,杨伟用带着血的手擦去了金麟的眼泪,用没有血的手拽着金麟的衣服把金麟拉起来坐在了凳子上。
上官松叹息了一口气道:“金子,我就问你一句话,那天晚上你对姗姗做什么没?”
金麟一脸的不解道:“我,我能做啥啊?我啥也没做啊?”
杨伟的手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道:“得了,全完了。他吗的。”
上官松也是跌坐在了身后的病床之上颓然的低下了头,而金麟却不淡定了,急急的追问道:“怎么回事儿?我做啥了还是好事儿?怎么没做你们这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上官松道:“金子,那你别激动,我知道这肯定不好接受,可是,姗姗可能被强健了。”
“哎呀!”这一声吼十分的尖锐,显然是发自于金麟的口中。
杨伟一瞪眼道:“金子,你怎么的?知道了姗姗被**了,你打退堂鼓了?”
金麟瞬间就呆立在原地,伤口虽然被包扎可也依然在往出渗着血,头上冒出的是虚汗,显然并非冷汗。双腿不断的在打颤可却真的开始茫然。
事后上官松问过金麟,当时为什么迟疑了,金麟的回答是不好接受,这显然是个合理的解释,可是还有一个解释金麟没说,那是金麟动摇了。
金麟颤颤巍巍的问:“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上官松不知道,杨伟也不知道,甚至他们都不知道现在邱娉姗的近况,如果知道邱娉姗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崩溃了,甚至已经开始厌世了,他们或许会知道该怎么办,可他们不知道。
安静,许久的安静,很久的安静,直至漫长,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心理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那是一个帮助过他们哥们三个的善良女孩,那是一个遭受过太多苦难的善良女孩。可现在竟然三个大老爷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办?
良久的沉默之后,金麟开口道:“不行,我要见见姗姗,我一定要见到姗姗。”
对啊,从出事到现在几个人还没有见过邱娉姗,不行,一定要见到邱娉姗,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见到。
从他们团的驻地,去往齐齐哈尔还要坐大概10小时的火车,可是几个人都是孑然一身,没有钱,每个月就那么点津贴发下来还不够兄弟几个人喝上一顿酒的,谁也没有存款,可是这难不住几个人。
上官松医务所里出来,每个营房的门都被他踹开,开口就一句话:“是兄弟,是战友的,每个人给我一块钱,我急用。”
就是这一句话,看似不起眼,可是在三小时后他们手里已经有了六百多块的现金。
团长和政委走了过来道:“金麟、上官松、杨伟,你们三个小子给我滚进来,这回够你们喝上一壶的,团里要对你们严肃处理。”
可是回应团长的只有三个背影,和无言的沉默,政委拉了一把团长道:“算了,老许,你得理解,他们的感情异于常人。算了吧,法理不外乎人情,何况我们这不是真正的军营呢。”
次日的清晨六点,三个兄弟从齐齐哈尔的火车站出站口现身,可是,没有人去过农垦建设兵团司令部,谁知道那该死的司令部在哪?不知道可长嘴是干吗使的?问啊。
树大招风,这农垦建设兵团司令部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好心的国营出租车司机还提议要送三个人一程,不过却不是免费的。不过无所谓了。
大切尔基一路上招摇的就开到了司令部的门前,三个人下车之后看见的是另一幕,这里还有点军队的感觉,门前站岗的是全副武装的军人。
三个人到了岗亭说明了来意,显然岗亭是不能让三个人进去的,可是三个人死缠烂打也实在让人头痛,最后岗亭还是给司令部办公室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邱岩的生活秘书第一时间就提邱岩做了一个决定,请三个人进去。
邱岩知道了后本是要大怒,可这秘书却说:“邱司令,看着姗姗这么憔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们的感情最深,或许他们来了会有意外收获呢?”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秘书真的该杀,如果他坚持挡住三兄弟,或许过个三年,或许过个五载,邱娉姗也就过了那个劲了,或许人已经不精神了,可起码还活着,可现在。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安排乘坐了一辆212吉普去往了齐市的医院,三个人先后进入了特护,看见的是一个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唇青脸黑的邱娉姗,这样的邱娉姗太打击人了,尤其是对于这三个人。
几个人先后的扑了上去,或许是因为来的不是别人的缘故,邱娉姗竟然让人吃惊的把目光移开了虚无看向了来人。
邱岩在观察窗外看着一切心中也有所动容,自己错怪这几个孩子,他们还真是情真意切,这真的就只是个意外,算了,这就是我这苦命孩子的命运啊。
邱岩的眼泪流了下来,却转身离开了。屋子里的四个人,没有人能够在控制住情绪,眼泪都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串一串的流了出来。
邱娉姗即便浑身乏力却也挣扎从盖着的被子里出来抱住了上官松,趴在上官松的肩头上哭的是撕心裂肺。
金麟和杨伟看见了这一幕其实都明白,邱娉姗真正喜欢的人就只有上官松一个人,即便上官松在怎么躲着邱娉姗也是一样的。可是金麟这一瞬间在内心抗争了起来,不,虽然姗姗或许喜欢的是上官松,可我也一样有资格爱姗姗。
杨伟流着泪却站了起来靠在一张桌子前皱眉看着,金麟则是也从另一个角度抱住了邱娉姗。
撕心裂肺的一场痛哭之后,邱娉姗哭的实在是累急了,再从新回到被窝里后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兄弟三人默默的坐着,守护着,却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
午夜时分,邱娉姗突然一声惊叫满头是汗的坐了起来,病房里依然只有三个大男孩,只是三个大男孩都没有睡,而是紧紧的围绕着邱娉姗。
上官松略微的后退了一小步留出了一个位置,杨伟也识相的后退了一小步,金麟则自然而然的凸显了出来,并且上前了一步,先是拉住了邱娉姗的手,又关切的问:“怎么了?姗姗,做噩梦了么?别怕,梦都是假的。”
邱娉姗再一次抑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的喊道:“不,那是真的,那真的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不……”
谁都知道,那是真的,可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受伤极深的善良女孩,上官松扬起头却扁着嘴,这种感觉是在压抑自己,极尽可能的让眼泪别那么不争气的又一次的流下来。
杨伟转过头不在去看这让人揪心的画面,可是手指之间夹着的香烟烧到了手指都浑然不知。
邱娉姗再一次入睡那是一小时之后的事,而兄弟三个人此刻都觉得已经丝毫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委顿在了地上,不多时就都陷入昏睡,或者是昏迷。
当然,昏睡是上官松和杨伟,他们已经超负荷运作了快七十二个小时了,此刻已经是极限了,而昏迷的则是金麟,因为他的伤势,加之超过了四十八小时的不眠不休已然昏迷当场。
醒转过来的上官松作了一个让他这一辈子都悔恨难当的决定,不在露面,只让金麟去安慰。
杨伟和上官松每天都在煎熬之中度过,从不曾退减半分,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从春至夏由夏转秋,金麟已经把这一生的甜言蜜语都说给了邱娉姗,多少似乎的起了些许的作用,可在内心的深处邱娉姗却始终没有释怀。
这是金麟告诉上官松的一幕,那一天是邱娉姗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那一天金麟一整天的陪着邱娉姗,他说:“姗姗,无论你如何,你都将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唯一,无论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不离不弃的陪在你的身边,永永远远,如果姗姗你出了任何的意外,相信我,我一定不偷生于人间。如果生时我们不能做夫妻,死了我也一定要娶到你。”
邱娉姗露出了笑容,看着金麟,伸手抚摸金麟身上已经愈合的枪伤,伸手拭去金麟脸上的泪痕,邱娉姗说:“金麟,我答应你了,我真的答应你了,我做你的妻子,我真的做你的妻子。可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因为只有你活着,我才有意义,我才有存在的意义。不管是现实的还是记忆中的。所以,如果金麟你不答应我,你是一个无信的人,我邱娉姗就是瞎了一对招子认错了你。”
金麟哭的稀里哗啦哪里还能不答应,一个劲的点头,也用力的抱紧了邱娉姗。而邱娉姗轻轻的推开了金麟道:“金麟,我好多天没有洗澡了,我觉得自己脏死了,我去洗个澡,你坐下等我。”
金麟连连的点头,随即叫了特护病房的护士说明了情况,护士自然陪同,邱娉姗这段时间已经好转多了,当然说的身体的,并非心灵的,随着护士去了洗浴间,可从这以后就没有在活着走出来。
上官松找到了那个特护的护士问了当天的最后一幕,事情是这样。护士带着邱娉姗进了洗浴间其实就是医院的员工澡堂,邱娉姗一切都如常人一般的洗着,可是不多时就开始不停的呢喃着这么一句话:“邱娉姗啊,邱娉姗,你怎么这么脏,你怎么这么脏,我要洗干净你,我要洗干净你,可我怎么也洗不干净呢?不,我要洗干净你。我要洗干净你。你太脏了,你浑身都脏,你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
特护的护士觉得不对,推开浴室要查看情况却只见邱娉姗拼命的用头撞向了浴室里的一面镜子。顿时头破血流,镜子四分五裂,破裂的碎镜片割破了邱娉姗的大动脉,特护护士惊呆了,只是楞了不足三秒就开始大喊大叫的要人帮忙,自己冲过去试图捂住邱娉姗正在流血不止的大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