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无眠夜。
幽静的林中,一抹月白瀑布撩人心弦,水流滑过山石,在静谧的夜空中响起淅淅声,盖过了林间草丛里的嘤嘤絮语。
深泉旁,蓝白色的青丝帐内,月沧寒悠然地躺在柔软的丝质被褥之上,闭目养神,对一旁一脸怨念的江小流置若罔闻。
江小流越来越觉得接触下来的这些修行之人,和普通人真没有多大区别,什么传说中的鹤骨仙风、超凡脱俗,全是拿来糊弄寻常百姓的,这帮人,不是锦衣玉食,就是美酒佳肴,不是绫罗绸缎,就是穷奢极恀。
就看着身旁的月沧寒,在帐外还点了香毬,浮在半丈高的草地之上,镂空的圆球内点着中土最为昂贵的龙涎香,香气四溢,比之另一种麝香还要芬芳优雅。
“太奢侈了!”江小流闻着这种香味,瞅向月沧寒,小声嘀咕着说道。
“奢侈?”月沧寒闭着美目,轻声问道。
江小流摆出一副小市民的样子,点头说道:“这龙涎香好贵的,你身上本来就香,还点什么香呢?”说完,那张古铜色的俊脸烫的厉害,感觉又说错话了,本想着说要是救助一些穷苦大众该多好啊,但他的性格可不是这样,这种话让他都会起鸡皮疙瘩。
月沧寒轻笑了一声,迷人心醉,幽幽说道:“这龙涎香采自东海,是东海中叫做鲸的海鱼所吐之物,沿海的那些渔民将它们打捞晾干之后就可以卖出去了,一斤的价格就是十金元,你说这些渔民如果捡到了龙涎香是不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江小流小心地走到那精致的镂空香毬旁,从空隙之中看着那么一小块香料在缓缓燃烧,香气弥漫,舒心怡情,忍不住深吸一口之后说道:“嗯,这龙涎香果然是香中极品,谁要是运气好捡到了就是一夜暴富了,你说的没错!”
“有人去买了,他们就不用去海中冒险捕鱼了,中土和汤旸、泽谷之间的东海,海妖横行,十去五回,你说该不该花重金买这龙涎香呢?”月沧寒柔声问道。
江小流看向那个朦胧的绝美身影,细细想着她的说辞,的确合乎情理,于是躺在了香毬旁的草地上,仰望着头顶的星空,缓缓说道:“嗯,应该买!”
话音刚落,江小流就被一道蓝色光芒狠狠地推出了四五丈远,重重地撞在了一棵粗壮的香樟树上。
“你离我有点近了!”树叶落下之时,月沧寒的声音从那顶蓝白色的帐内幽幽传来。
用不着这样吧?江小流苦笑着爬起身来,心下无奈,不知该睡在哪里了,于是又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着香樟树,瞄一眼不远处的月沧寒,暗自嘟囔几句。
“太远了,可以近一点...”月沧寒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还是带着那样毋庸置疑的冰冷语气。
…………
皎月之下,一男一女,隔着两丈远的距离。
“你还记那个血阵吗?”月沧寒突地问起。
“记得,怎么了?”叼在口中的那根野草有些苦涩的味道流经味蕾,彷如回忆,江小流回道。
“那是五芒血阵...”今天的月沧寒,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年来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晚说的多,眼前的这个少年郎,脸庞虽说变得陌生,但那种亲切的感觉依然在,就像多年未见的亲人,有很多的话只能对他来说。
五芒血阵、妖神五芒、血脉后裔,周远安和红惑,一桩桩、一件件,随着月沧寒的诉说,朦胧而又清晰地映入江小流的脑海之中,让江小流一时间无法一一消化。
月沧寒说完良久之后,江小流才回过神来,口中的野草已经被嚼烂了半根:“你是说,妖神的后裔还会出来蛊惑吗?”
月沧寒应声回道:“嗯,以后你要是碰到额头上有着羊头纹络的女子就要小心了,很有可能是妖神的血脉!这几年来,醉不归醉师兄一直在各地探查,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江小流沉思半响之后,更是困顿不安,遂问道:“我怎么感觉中土不太平了,你说几年前是那个五芒妖神的后裔闹出了风波,现在又有鬼族出来了?”
“九域都不太平了,所以好好修行,好好活着吧...”
好好活着,江小流怔怔地看着透亮的星空,眉心处的元神在此刻开始隐约泛起金红色的点点辉泽。
倦意袭来,闭眼冥思,苦海之上的七彩巨轮开始缓缓转动,周遭的缕缕灵气随着巨轮的转动开始进入体内。
…………
清晨,林中白鸟跃鸣,雾气蔓延,惺忪弥漫,旭日升起,晨光熹微,清冷中带着丝丝暖意。
脖子被一件锋利的器物抵住,感觉到了危险,猛然睁开双眼,那柄耀眼的七彩凤凰剑近在咫尺,剑尖处的锋芒犹如一头随时要取人性命的洪荒猛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砥砺气息。
玉手握在乌木凰雕剑柄之上,月沧寒冷然地看着惊愕的江小流:“没有灵器在身的时候,不要放松警惕!”话落,收剑。
七彩凤凰剑的剑势逼人心魄,和月沧寒的冷傲气质交相辉映,冷汗直流的江小流连连点头,不敢多说半句反驳之话。
“我们可以走了吗?”江小流小心地问道,心想着再待下去估计自己真有危险,这女人太捉摸不定,让他有所畏惧。
“你昨天的鼾声很响,我被吵得有些累了,再去弄只兔子来,你烤得不错...”月沧寒说罢便盘身坐下,闭目定神,根本连搭理江小流的心思都没有。
仰天长叹一声,江小流只得再次走进林中,这背影看上去有点凄惨。
“终究还是要分别的,江小流?你要好好活着...”直到江小流高大健硕的身躯在林中消失很久之后,那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才露出一丝惜别之情,七彩凤凰剑像是受到了主人心意的影响,此时横在月沧寒的身前,发出几声哀鸣之声。
哀鸣一出,周遭的林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百鸟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