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身边的人却不在了。
我动一动脖子,觉得四肢依旧酸软无力,可是背上的伤却不那么痛了,相反有些凉凉的,很舒服。
“左使,您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床帐外响起。
“宗主呢?”我懒懒问一声。
“回左使,宗主在您睡下之后就走了。”她的声音恭顺极了,俨然一个小女子。
真能装!我心里冷笑着。
“宗主留下什么话了吗?”我起身坐起来,冷眼看着枕边早就准备好的衣裙。
“宗主吩咐属下监督您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完!”她说着就起身来收床帐,收完床帐之后就定睛瞧着我,又道:“还有,今后属下就是您的人了!”
我将薄被往上扯了扯,遮住自己赤裸的身子,可是刚刚盖住,就被她扯了起来。
“你……做什么?”我沉着眸光,冷声道。
“您背上的药是属下擦的……”她挑眉耸了耸肩。
什么意思?
“所以呢,该看的不该看的,属下都看到了!”她低身拿起最上层的肚兜,在我面前晃了晃,“左使您是自己穿还是要属下效劳?”
我夺过那件肚兜,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
此时这个样子才是她的本性吧,哪里还有前几天无害单纯的模样。不过呢,我就喜欢张牙舞爪的人,越是叛逆就越能激起我的疯狂因子,然后我可以近乎享受地拔掉她的獠牙,一颗一颗。
我穿好里衣,正要穿那件天青色的长裙,却闻到一股淡香,是她特制的梨花和桂花香的脂粉。我眯眼看着长裙然后丢到她身上。
“左使不喜欢这件衣服?”
“味道……”我坐到床边,看着地上那双菊花图案的绣花鞋,就是那日她赶制出来的新鞋,然后踢开了。
“左使……”
“不喜欢。”我站起身来不去看她,从她身边走过。
她沉默一会儿,才又开口:“那属下去换,只是不知左使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看心情吧。”
她肯定知道我是故意为难她,竟然还能这样好声好气,真是不容易啊,也难怪在我身边这几日我都没能发现她的真面目。
既然声称是我的人了,那就应该有点觉悟,最起码也该知道:有那个胆子在我面前做戏,就应该有胆子准备承担后果!
“敢问左使您现在心情如何?”她走过来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碟碟饭菜摆在桌子上。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菜式,我早就开始唱空城计的肚皮现在更是汹涌了。
我不回她,抄起筷子就要大快朵颐。谁知筷子还没有碰到餐盘就被她两指轻松夹住。
“左使,饭前是要洗手的!”她掀下嘴角,一字一句道。
我猛然抽出筷子,就要夹菜,她一只手就追了过来然后又夹住我的筷子,另一只手却已经扼住了我的手腕。
我与她两相对峙。
“洗完手我心情就不好了。”
她无害地看我一眼,“那属下也没办法。”
吃个饭而已,他至于这么较真吗?每次的好心情都被她败坏了。
“左使,属下早就打好水了!”她把筷子从我手中抽走,转身就要去端水。
我看她一眼,又看看桌上的饭菜,然后脚下一使力,桌子就翻了,碗碟落地摔得稀碎,刚才看起来还美味可口的饭菜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地狼藉。
“看来左使并不饿。”她弯下腰要将桌子扶起,我听她这样一说又是一脚踢过去,那张桌子就飞出一段距离,然后碎成几块。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想要开口的时候门外就传来说话声。
“左使,属下楚蓝。”
楚蓝?他来做什么?
我刚要放他进来,她却轻咳一声,眼睛扫一眼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穿戴不整,这样见人实在有些尴尬。
“什么事?”
楚蓝就是我的新种子,是我一手调教起来的。那日我在落殇的草庐一直养伤,我睡了很久,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躺着当时还很小的楚蓝。后来,我才知道落殇在我沉睡时候潜进了无极门将他救了出来。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就是最可怕的事情,我醒来之后没有见到他,在那之后也没见过他。我等了他三天,他没有出现,那间茅草屋里布局简单,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来历和身份的痕迹。
我曾经细细盘问过楚蓝关于落殇去救他的一些细节。他只说自己刚看到他那张脸随后就被打昏了,然后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而这间草庐前后数十里除了竹林就是竹林,没有一处人家,即便是想打听他的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随着我腰背上那道伤口慢慢愈合而渐渐地被我封存在记忆里。
我偶尔会想起他,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他。如今腰上的伤口被除去了,我和他之间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牵连,那就只剩下这个叫做楚蓝的手下。
“没……没事,属下下山的时候顺便给您带了坛酒……”
这个家伙倒是机灵啊,知道我爱喝酒,每次下山去都不忘给我带一两坛。
我正要起身,她就将我按了下去。
然后转身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的人道:“左使不方便见你,把酒放在门外就可以了。”
“左使……”楚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叫我。
我平常指点他练功,和他相处的时间算是多的,虽然他已经长成少年,可是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我对他练功方面管得比较严刻,生活方面对他却还是有些纵容的,我的住处对他也是不设防的,除了晚上他基本上出入自如。此时被我挡在门外肯定是觉得委屈了。
果然还是孩子气。
“放下,回去吧,我明天会回住处,你先提前帮我收拾一下。”
“嗯,知道了。”他瓮声瓮气地应道。
门外的酒香飘进来,一闻就知道是好酒。这个家伙果然知道怎么讨好我。近段时间他一直在训练了,看他不偷懒进步也挺快,前几日我放他下山去玩儿的。
回去之后没见到我竟然找来了。
不过这舞坊是断不可能让他这样的新种子进来的,这样看来他肯定又乱来了。
“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好,然后回去跪四个时辰。”
“哦。”声音有些气馁了。
小婢女站在门边回头看我,我迎着她的目光,扬扬唇角再开口:“你去刑君那里打声招呼,让他提前给我准备一间水牢。”
“哦。”
我再也没说话,门外的人也没问话,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下了阁楼,那个小婢女笑了一笑,开门把酒拿了进来。
“还要劳烦左使大人用水牢招呼属下,属下真是不敢当啊!”
“客气。”
“不过,在那之前,这坛酒左使还是不要喝了。一会儿还有东西要学,如果要是让宗主知道属下没有尽心帮着左使,属下的小命恐怕难保。”她揭开酒坛封口,酒香就飘了过来,我肚子里的酒虫就跟着动起来,“到那时岂不是白费了左使为属下准备的牢房!”
说完便松开手,酒坛就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