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氏母女真可谓不是省心的主,她二人这么一来,不正好将杨府往风口浪尖里推么?老太傅自老侯爷离世后大彻大悟,费尽心思退出朝堂,为的就是让皇上放心。老太傅退位后,仍不敢有所放松;设计让长子接任太傅一职,以便留意朝中动静;长孙也占了个不足轻重的编修之位。更言令不许次孙入朝为官,如此种种,好不容易成功使皇上放下戒心。今日被付氏母女一闹,怕是前功尽弃了。
午膳后,云绯回到院子,端座于窗前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祖母说杨雨婷到了适婚的年龄,然而,杨雨婷素来心高气傲,这满京城的青俊公子,怕也没几个能入她的法眼。如此想来,多半还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才回来的。付氏为人狭隘,手段阴狠。上回她寿宴落水一事,她母女二人皆遭受到外祖父与外祖母的训斥与惩罚;紧接着,付尚书因贪污受贿举家被发配澹州,据说,那付老夫人与付宝珠在去澹州途中竟染上恶疾去了。只怕,小舅母心中悲痛之余也将此事迁怒于她了吧。
云绯苦笑了一下,心下百味陈杂,越发不是滋味。她们万万不曾想到,让平西侯府与杨府陷入困境的,竟是自家人。眼前这个万圣寿宴,只怕她去得,也回不得了吧。依付氏母女的为人与手段,岂能轻易与她善了?倘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只能一死替平西侯府摆脱困局了。不管是和亲,还是夺嫡,他们休想利用她来对付平西侯府,对付她的父兄们。
“姑娘,少夫人来了。”汀兰在她身侧轻声提醒道。她侧首看去,只见华思颖噙着温柔的微笑在白露的搀扶下走进她的闺房。她敛起心头烦闷的情绪,起身迎了上去,“嫂嫂。”盈盈一礼,与生俱来的气质脱俗高贵,显得她温婉大方。
华思颖回以微笑,扶起她一同起走向罗汉床上,墨菊奉上茶与汀兰等人退到一旁。“我方才走来,李嬷嬷说你在窗前坐了近半炷香的功夫了,这才入夏不久,你莫非又在思春了?”华思颖轻抿一口茶,半是关心半是打趣的询问着。
云绯浅浅一笑,灿若星辰的清眸闪烁着灵动的光彩,她促狭道,“嫂嫂如此惠质兰心,不怪乎大哥如此珍爱您。”
华思颖闻言,脑中不禁浮现出云络英挺的俊脸,他出身武将世家,身体素来强健;除了她月事来临的那几日,几乎夜夜欢好。好在他粗中有细,时时顾及她的感受,尚不至于不管不顾的索取。如今,她与云络成亲将近两个月,夫妻之间恩爱和美,怕是不久后,她肚子里就能怀上他的孩子了吧?
云绯正打量着她,瞧着两抹红云悄然染上她清雅的脸颊,不禁扑哧一下,“嫂嫂的脸如此红,莫不是想大哥了?”
华思颖放下杯子,执起团扇轻扇了两下,待粉腮上的热气散尽后,她眉眼含羞的娇嗔了云绯一眼,“你这丫头,我忧心你独自伤神,特意过来陪伴你。谁曾想,你这没良心的,竟反回头取笑我来了。我来时就瞧见你坐在窗前感怀些什么,莫不是嫌弃我打断你大彻大悟了?罢了,罢了,我看我还是快些走吧,免得你回头将我记恨上。”说罢放下扇子,便作势起身离去。
云绯顺势握住她的手,“姐姐自打成了嫂嫂后,气性越发大了!绯儿何曾敢记恨嫂嫂,大哥首先便不与我善了。嫂嫂快座下,绯儿给您赔不是了。”娇俏的杏眼里充满了灵性,如月色下的明湖,轻轻眨动间即泛起点点秋波。
华思颖掩唇轻笑,顺着她的手劲重新座下,伸手轻点她光洁的额际,“你啊,惯会贫嘴!我见你午膳用的甚少,担忧你心思重,便过来瞧瞧。方才看你神色不愉,可是想到了什么?”她关心的询问着。
云绯浅笑着挥退汀兰等人,待众人退下后。她幽幽低叹了一息,“嫂嫂,今日之事,那付氏怕是与楼兰太子搭上线了。乐妃在宫中这么些年,从没少给小姑姑寻麻烦。这一趟进宫,我恐怕只有和亲这一条路了。”
华思颖轻拢秀眉,“别胡思乱想,万事有我们在呢,我们是决不会让你去和亲的。”云绯是云络父子的心头宝,他们哪怕拼尽性命,也决不会让云绯走上和亲之路。
云绯苦笑了下,低垂着眉眼,精美的容颜上描了几笔轻愁,“嫂嫂不必安慰我,我虽被养在深闺,母亲她们总担心我年幼,凡事对我诸多隐瞒。可我并非不识人情世故的女子,纵使他们不说,我亦能猜测一二。摆在我眼前的,无非是和亲与夺嫡这两条路罢了。平西侯府的兵权,终究是谁都抵挡不住的诱惑。”说着,她轻咬了下樱唇,抬眼看向华思颖,语气决绝而真挚。“嫂嫂,平西侯府连着杨府、荣郡王府、栖霞宫还有华府,不可出任何差错,哪怕是为了我。倘若此去再无归日。还望嫂嫂看在往日你我的姐妹情分上,替云绯在长辈跟前多尽一尽孝道。”
华思颖打量着她决然伤情的模样,心像被人紧紧揪着,疼痛不已。倘若可以,她多希望时光能倒回她们没有长大那回。如此,云绯便不必去选择,平西侯府亦不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然而,不管华思颖如何想;万寿圣宴终究还是在杨老太傅收到家书的那一刻,如期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