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辛苦的攀登,三人终于赶上开光仪式。
寺庙中也有香客在等待开光仪式,冷熙看着安纯玉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想起昨夜遭追杀的事,不由添了几分担心。
思虑片刻,她取下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交给他:“纯玉,你呆在这里,开光结束后暂时住两天,手臂上的伤养好后再下山。我先回去,过两天派人来接你,不准独自一人赶路,不安全。”
“你现在就要走?”安纯玉愣住。
“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她觉得还是先探探穆惊澜的口风,很可能昨晚暗杀安纯玉只是一时兴起,或是故意惩罚她,若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平静。但在事情解决前,她觉得安纯玉呆在外面比较安全。
“熙,你等我一起吧,我的伤没事。”安纯玉急忙的接过手串,连同自己准备的玉镯一起用红布托着交给寺里的和尚,紧接着似想起什么,又转回身:“云侍卫呢?”
“我不需要。”云涧恢复了原有的神色。
“纯玉。”冷熙喊住他,坚硬了口气:“听我的话,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派人来接。开光仪式很长,你到庙里休息一会儿,我先下山了。”
“熙,可是、可是……”
“照我说的做。”她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回城的路比较顺利,虽然没了马,但云涧带着用轻功飞跃了山林,着实令她惊讶了好一会儿。她除了坐飞机,还从未离地这么高,因为她不像一般孩子,从未去过游乐场。
回到王府,正好是正午。
她没顾得梳洗和吃饭,得知穆惊澜在书房,当即就找了去。想当然,在院门口被拦了下来。
“麻烦通禀,我要见王爷!”她的脸如同裹了层冰霜。
少顷,侍卫放行:“王爷请冷庶妃进去。”
凭着上次来过的经历,她径直走到那间房门前。门开着,穆惊澜正在里面吃饭,看到她就摆摆手,示意她进来。
进了门,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问:“昨晚是你派的人?”
穆惊澜放下筷子,漱口之后坐到横榻上用茶,待下人将桌子收拾完毕,门关上,他才说:“这么急的赶回来,就是质问这件事?你那么聪敏,还用问吗?”
“你!为什么?”她本以为他对安家姐弟有点特殊,看来……
“本王担心,专程多派些人保护你。”他冷笑。
“那还真要感谢王爷的‘关心’了,让人难以承受!”她暗暗咬牙,平息心内的怒火,又说道:“我想请问,王爷的‘担心’结束了吗?”
“那要看熙儿了。若是你总做危险的事,本王的担心能结束吗?”穆惊澜的威胁之意明显,更意想不到,安纯玉当真会成为她的软肋,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安家姐弟。
冷熙压着寒色,沉吟半晌,蓦地反问:“王爷对幽冥教感兴趣吗?”
穆惊澜眼色一凛,卷起兴味轻笑:“哦?似乎你有话想跟我说。”
“是啊,如果王爷感兴趣,我是有话说。”直视着他,她说:“我希望王爷今后不再对他出手,作为交换,我可以为王爷提供幽冥教的消息。相信王爷也清楚,幽冥教明显不同一般江湖教派,恐怕王爷也猜测其与前朝有关吧?”
穆惊澜眸中冷光一闪,抿了笑:“熙儿果然聪敏啊,我都怀疑你恢复记忆了。”
“王爷不是一直怀疑我的身份吗?”她浅笑:“我的提议,王爷是否有兴趣?”
穆惊澜没有立刻回答,似在思量她话中的可信度,又似在考虑更深的问题。少顷,他似笑非笑的颔首:“想不到纯玉对你这么重要。你的提议的确十分有诱惑力,为了让我相信你的诚意,你不妨先解释一下上次遭暗算的事。”
他是想知道王府里被安排的卧底是谁。
唇角轻扬,她借用了他的话:“王爷这么聪敏,用得着人指点吗?我以为比起无味的审讯,王爷更喜欢与猎物追逐的游戏。”
“果然还是熙儿了解本王的心思。”穆惊澜几声低笑,邪戾的气息弥漫出来,又一阵诡异的沉寂,他再度开口:“但我要你清楚,尽管你的提议很诱惑,可与安纯玉仍要保持距离,若不然,下次可就不是一点轻伤了。”
这让她意外,也更疑惑,不禁讽笑试探:“王爷总不会是吃醋了吧?”
“那可说不准。本王的确是时刻将你放在心上,你若忽视了本王,那是会后悔莫及的。”他勾动手指,指指自己的双肩:“有点儿累了。”
秀眉一挑,冷熙心里很抗拒,可一想到他话里的威胁,却无法不妥协。她很讨厌被人捏着软肋要挟的感觉,活了二十五年,从来都是命令别人,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
自嘲一笑,她走了过去。
觉察到肩上不同寻常的力道,穆惊澜皱眉失笑:“熙儿,偶尔你也该懂得温柔,本王的肩膀可不是铁打的。”
她不甘示弱的冷回道:“那王爷也该清楚,我这双手不是用来服侍人,而是杀人。”
“白落烟闭门不出,你在府里不是很闲吗?我派个事情给你做。”穆惊澜蓦地起身,领着她就出门。
冷熙疑惑的跟在后面。
只见穆惊澜似带着她游览整座院落一样,每走过一处就介绍两句,包括房间的用处,花草的名称等。她心里暗暗纳闷,他为什么要将如此重要的地方介绍给她?诱惑她前来行动吗?正准备问,却见他方向一转,出了院门。
见状,她压下疑惑,静观其变。
在府里一阵兜转,穆惊澜忽然带着她进了后厨的院子。
正值午饭刚过不久,厨房的下人们正在忙着洗刷碗盘,见到两人突然出现,惊讶的连忙就跪。
穆惊澜在各处审视了一圈,似发现了有趣的事,满意点头。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看似亲密宠爱的微笑,却说:“你违背本王的意思擅离王府,若不惩处,往后其他人也争相效仿,岂不是让本王没了威信?念在你是初犯,本王仁慈一回,你就在厨房辛苦一日。”
“嗯?”冷熙怀疑听错。
“看到了吗?那里。”他伸手指向院子一角,那里堆着不少木柴,又指向院中摆着的两只大木盆,里面堆满了尚未清晰的碗碟。然后他说:“辛苦你了,熙儿。”
冷熙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他居然要她劈柴洗碗?这种惩罚似乎有点可笑,但她又笑不出来,但他的举动实在奇怪,太超出她的意料。
他不会是在逗她玩吧?
看出她眼中质疑,穆惊澜笑着摆动手指:“不要怀疑我的话,我可是很认真的。若是你今天不能完成,我可是会很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广善寺会发生什么事就难说了。”
望进他眼中的寒潭,她明白他不是玩笑,不过是换个更觉得有趣的方式来“惩罚”她的不听话。就似被人扼住咽喉,手脚自由,却不能反抗。他到底为什么要管安纯玉,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她就算真的有罪恶感想救赎,也不该同情心泛滥。
欣赏着她难看的脸色,穆惊澜觉得舒坦了:“你可以接受,也可以反对。”
紧接着,他命人搬来太师椅,坐在院中的树下喝茶,等待欣赏折磨她自尊的惩罚。
自尊?
她冷笑,这并不算折损自尊和脸面,与曾经她所经历过的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到底她还是无法对安纯玉弃之不顾,算了,她也认了。
挽起宽大的衣袖,胡乱将垂散的长发绾起,她坐在矮凳上,捞起水里油腻的碗盘,动作生涩的擦洗。一旁的下人们早看的惊愣,个个屏息凝视,克制着惊恐。她的表情却极为平静,忽视那道注视的戏谑笑光,手中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足有数十人的后厨,本该是繁忙的时候,此刻寂静的诡异。
穆惊澜端着茶,目光顺着杯缘望去,落在她被阳光照样的侧脸上。她的容貌实在不出色,但耀眼的阳光下,覆着冰霜般沉寂的脸显得分外白净秀美,仿佛是夺取了阳光的亮度。那双低垂的眼帘深处隐藏着秘密,他窥伺着,试图一探究竟,可越探究越迷惑。
她是个像谜一样的女人,绝对不是幽冥教的幽月!
本以为她会傲然反对,却不料她默然接受,看似顺了他的意,却更令他恼火。他不管她真实的身份是什么,这朵红杜鹃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他要将她完完全全的掌控在手中。他简直太期待与她的趣味相处,也太期待厌弃她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
院中的安静在继续,偶尔有瓷器清脆的相触之声。
小道消息总是传的最快,人们虽惧怕王爷的阴冷无情,却更无法阻止心里的好奇。很快,在院外陆陆续续汇集了不少下人,甚至连正妃都闻讯来一睹真假。
对于外面的骚动穆惊澜没有阻止,噙着兴味的笑,只管喝茶。
熟能生巧,这句成语一点没错。
冷熙清洗着碗碟,已经能熟练掌握,几个步骤便能快速便捷的洗碗。看着抹布在碗碟上擦拭,她想起遥远的儿时记忆,那时妈妈时常自己动手做饭煲汤,甚至清洗碗筷。由于当时年纪太小,记忆支离破碎,但那种温馨的感觉却停在她心底深处。
后来,一想起妈妈曾经的笑就觉得心酸和讽刺。
妈妈一直以为很幸福,直到那天晚上,那个男人不止带回一个女人,还带回一个五岁的儿子。他瞒了她们母女五年,虚伪自私又无情的男人!
“啪”的脆响,手中的盘子滑落。
“熙!”几乎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
她惊讶的回头,果然是安纯玉:“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担心……”大约是因违背了她的话而心虚,安纯玉结结巴巴话也说不顺,并不时以眼角余光惊惧的瞥向树下的人。
这会儿她没空问他怎么回来的,就怕穆惊澜又生出什么变态想法,于是冷声道:“回你房间去!这里没你的事!”
“熙……”安纯玉一惊,小声又委屈的喊她。
她双眉一紧,不悦之色明显。
“……那、那我回去了。”他不敢再抗拒,虽然眼里明显不放心她,却也只能忍住。他从身上取出一件东西交给她,转身走了。
看着手里的玛瑙串,又接触到穆惊澜阴鸷的目光,她真不知该哭该笑。兴许,看在那些惊疑的下人眼中,这应该算是不要命的公然传递私情吧。
安纯玉,你到底是自己找死,还是存心想把她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