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半隐半露,有风。
一大早冷熙就醒了,倚在窗边思考晚上的事。她的打算很简单,却也很难,希望借助晚上的混乱寻到离开的机会。若是得以脱身,她不会做片刻停留,会直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国家。
她不知是否能成功离开,因此也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别,也没什么可准备。
大概是因为晚上的事,穆惊澜要做许多安排,包括水逸风也要联络江湖各派。她不得不想,表面上的交易之下,幽冥教在打着什么主意?分明知道朝廷和江湖联合等着时机,岂会白白的任由宰割?
“庶妃,王爷有请。”绿蝉说着已准备好披风。
冷熙略微皱眉,问:“这会儿请我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
见状她不再问,裹了披风出门。
经绿蝉引路,来到书房。
穆惊澜正对青翼交代着什么,见她来了,说:“因为晚上有事,白天的时间或许就有点难熬了。我反正没事,带你练箭怎么样?”
“好。”能够打发时间,也能勾起她的兴趣,她倒也不必反对。
他蓦地走至跟前,伸手拂开她额前飘落的几根发丝,指尖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又温柔而古怪的整理她的披风系带,嘴角的微笑看上去别富他意:“熙儿,你我对他的心思十分明透,你已经表了态,不会出尔反尔吧?”
她冷笑:“放心,我不是王爷。”
他眼神幽然一转,轻揽了她的腰:“有你这句话我就真放心了。你可是我挂在心头的人,若你跟着别人走了,我会很难过。”
冷熙眼中泛了抹嗤笑,神情没有多少改变。这种虚伪的情话比认真的神色让她更好接受。
就在王府的一处,有个偌大儿宽敞的场地,已经摆好了靶子,准备了弓箭。箭靶在位于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只中间一枚红心,而所使用的弓——她仔细看了看,虽然不了解,但应该是属于复合弓吧。
见她盯着弓研究,穆惊澜便将弓拿起来,介绍道:“这种弓的形制短小强悍,不论是在效率、射程或力量上都比以前那种单体弓要出众,而且十分适合骑马使用。你拿着,我教你基本要领。”
她接过弓,紧接着左手大拇指被他套上一枚翡翠扳指。
他解释道:“免得被箭划伤。有一点你要特别记得,就是开弓发箭时身体一定要固定不动,以免照成回拉或者无法发力。现在你照我说的做,左肩对准箭靶,两脚打开与肩同宽,身体的重要要均匀的落在双脚上……”
他的动作要领讲解的十分详细,皆是按照规整的步骤进行,不属于专门的教练。
冷熙瞥了眼他认真的神色,忍不住微微挑眉,也收敛杂思,快速消化着他所讲的信息。记住姿势对她而言根本不难,她会使用各种长短枪,特别是飞碟射击经常玩,多少有点相同之处。
“你试试。”穆惊澜教完,看了眼靶位,问:“距离有没有问题?”
她默不作声,重新开弓,对准靶位就射了出去。随着羽箭破空,箭扎入了靶子上,虽然是靶子边缘,但对于初学者能中靶,算是极为不错的成绩。
“看来你的确有这个天分。”穆惊澜赞赏的轻笑。
嘴角卷起一笑,她继续练习,逐渐沉浸在射击的乐趣之中。
穆惊澜也没打扰,欣赏着她全神贯注的神态,没有放过她眼中闪耀的神采以及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却又发自内心的微笑。看来这项活动的确很合她的心意,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地步。
他坐在一旁,端着茶,享受着冲破云层的温暖阳光,欣赏她的飒爽英姿。
她的毅力非常,体力也非常,一番射击下来,足有半个时辰才放下弓箭。
他看的发笑:“你可终于舍得放手了。第一次就这么拼命,当心拉伤。照你目前的进度,实在算是惊人了,想必再练习几回,恐怕也是箭无虚发的高手。”
“王爷说话还真是夸张。”她心里清楚,虽然看着次次都与红心擦边,但要想射准必须得花时间持续练习。
他将手中的茶递给她。
她也没客气,接过就一口气喝了,眉头轻微扯动了一下。
“肩膀疼了吧?”他了然一笑,手按上她的左肩捏了两下:“一个姿势做久了就是这样,恐怕明天还会酸疼,谁要你这么刻骨呢。待会儿让丫鬟给你捏捏,再擦点药酒。”
“没必要。”对于他过分的细心她只想逃避,或许、是她现在太过敏感。
“熙儿,我怎么发觉你有点不自在,真是少见。”他蓦地凑近,盯着她的脸含笑端详。
“王爷又要拿我玩笑吗?”眼中覆上冷色,掩饰起刚才那抹泄露的神色,转身坐在椅子里。“今天晚上的事王爷等待了那么久,难道都准备好了吗?看上去你一点也不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早晚都有这一天。”噙了冷笑,他的表情看上去的确十分悠闲。
冷熙清楚,他很早就对可能到来的今天进行了设想和准备,依照他的性格和行事,不算十分周全,也有**分。她禁不住猜测,若是幽冥教被朝廷和江湖合围,那么结果……
压下眉色,她顿觉几分烦躁,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需要去想!
略歇了一会儿,她重新拿了弓箭,继续练习。
穆惊澜照旧是坐在一旁闲散的观看。
青翼从外面进来,近前说道:“王爷,都安排妥当了,水逸风那边也都通知了。”
“嗯,很好。”穆惊澜沉思稍许,对着他勾动手指,低声道:“你再安排些人,宫里也要小心,看好皇上。”
“属下明白。”
有了事情做,时间过的快了些,终于到了暮晚时分。
绿蝉提醒道:“庶妃,王爷在前厅等候。”
她瞥了眼墙上挂着的赤影剑,伸手取了,出门。
来到前厅,只见大门外整齐肃穆的排列着二十几名统一着装的侍卫,穆惊澜就站在门口等她。见她手中带着剑,轻笑:“熙儿晚上也打算露上一手吗?”
“晚上的局面恐怕很难说,有备无患。”说着她翻身上马,将赤影剑挂在马上。
“你考虑的对,有备无患。”穆惊澜骑在相邻的一匹马上,望了眼漆冷的夜色,又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熙儿,晚上可要跟紧我,别丢了。”
“王爷多虑了,我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她故作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穆惊澜笑着不再说,策马领头奔去。
冷熙紧随其后,左边跟着绿蝉,右侧是青翼,用意很明显,而那些侍卫们骑马跟在身后。
此时天色刚暗,正是晚饭时分,街上行人很少。迎着吹面的冷风,一盏盏灯光自眼中闪过,她想着今晚的命运。
约定中的阳山离城不算远,快马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单从这一点便可看出幽冥教确实另有打算。穆惊澜之所以仍旧按计划中的前去,是自认没有什么遗漏,今晚即便擒不住玉恒,也要将幽冥教老巢一举剿灭。
一个时辰后,穆惊澜抬手,命令众人减缓马速。
虽然尚且有段距离,但从目前所处的位置已可望见隐于夜色中的山峦。没得到信号之前,穆惊澜不打算靠的太近,反正伏兵早已布置好了。
冷熙轻抚着马鬃,不动声色的分析周围的地势,心里勾画着任何可能的计划。
忽而觉得一道目光注视,抬眼便看见穆惊澜一双幽冷的眸子,黑夜中闪烁着诡异的亮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挑,似对今晚充满了自信,又似窥见了她内心的想法,又似乎还包括着其他她所预料不到的。
她迎上他的目光,微微敛眉,刹那间想的是他这个人。
她突然在想,离开了他,离开了这里,离开了熟悉的一切,再次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再一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
她又想起曾经。
若没有那晚,若她成功登上龙会会长之位,成功报复了当年之仇,然后剩下的是什么?或许那时,显扬即使活着也会永远被她隔在世界之外,一个人孤零零的,为了什么?
随之又讽笑:若是没有那晚,她根本不会知道世间还有在乎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