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风殿离开,冷熙估摸着时间,打算出宫。
“庶妃,王爷有请。”不料,迎面来了宫人传达命令。
“带路。”
在宫人的引领下,冷熙来到御书房,正好看见穆惊澜从里面出来。
“熙儿,你进宫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穆惊澜状似无意的说着,领着她又返身往外:“我带你出城。”
侧眼看了看他,一派悠然的模样。
她也没问,坐上马车,一路奔驰。
当马车速度减慢时,她撩起车帘往外看,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色,等看到那片湖水,她便肯定了。这里是他以前带她来钓鱼的地方。短短的时日里,再来,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到了安宅,大门上的牌匾依旧,他也不介意,直接领着她进去。
似乎他有心住上一晚,早已命人将房间收拾妥当,随后就到了午饭时间。一桌丰盛菜肴,外带一壶好酒,两只小杯。
“熙儿,第一杯我们共饮。”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推来一杯酒,眼中笑意盎然。
冷熙举杯利落的一饮而尽,热辣辣的酒水自喉间穿过,却有另一种舒服感觉。
“再来一杯?”他执壶笑问。
她直接将酒杯伸了过去,酒斟满,她又自顾喝了。
“熙儿有心事?”穆惊澜凝视的问。
“没有。”她果断的否认,放了酒杯,拿起筷子吃东西。
穆惊澜不再问,两人沉默的吃完一顿饭,将要离席时他说:“阳光正好,出去走走,也散散酒气。”
她反笑:“王爷真有闲情逸致。我不想散步,王爷自己去吧。”
“你怎么能不去?我还专门为你准备了钓竿。”穆惊澜挽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钓竿?”她不禁嗤笑,她就知道,他来这里一定会钓鱼。
一路缓缓踱步前行,阳光温暖迷人,照的人慵懒惬意。湖水映着阳光慌乱着人眼,偶尔有水鸟掠过,林风过时沙沙作响,简直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冷熙寻了根横卧的树干坐了,接过青翼递来的钓竿,百无聊赖的将飘子抛入水中。握着钓竿,闲倚着树干,半闭着眼,有些昏昏欲睡。不知是阳光太好,还是酒意上头,总之感觉不错。
“你这是在钓鱼,还是等着被鱼钓?”穆惊澜低笑的声音忽而靠近。
睁眼看时,他已在身侧的位置坐下,望着湖面一脸沉静。
她突然奇怪,他在钓鱼时会想什么?还是从来就不想什么?当然,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也只是在她心里闪动,不会问出口。
她再度阖上眼,感受被阳光包裹的舒适。
忽而一只手滑到她脸上,微微皱眉,伸手想将其拂开。
“你困了吗?”他问。
“王爷只管钓鱼,别管我。”她的口气略带不悦。
“我是请你来钓鱼,不是睡觉。”他又笑,手指又在她脸上轻轻的抚摸,似乎故意让她生气。
“我对钓鱼没兴趣。”她无奈的张开眼,发现了他眼中的恶意水光,突然间就发笑。“你是不是很无聊?如果只有你一个在钓鱼,你捉弄谁?”
“自然是湖里的鱼,不过、现在有你解闷。”他回答的倒诚实。
“这么说,在王爷眼里我比鱼有魅力,真是荣幸。”不冷不热的笑着,放眼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提议:“王爷准备了船吗?”
“你有兴趣划船?”他突然问:“我觉得你的兴趣很少,我很好奇,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我指的是‘你的以前’。”他特意强调。
或许是气氛还算不错,她没排斥他的问话,半敛着眼睛回想:“你的感觉不错,我的确没什么兴趣。”
她的确仔细的做了一番短暂的回想,童年、少年时期除了学校的课程,业余时间基本被各种训练填满。大概老头子认为她底子不错,还特地从国外聘请了私人教练,又送她出国到专门机构受训三年。
普通人做的事她没空做,她做的事常人难以想象。
“哦,一件都没有?”穆惊澜的笑声里带着质疑,忽而说:“我以为你喜欢唱歌。”
她先是一愣,接着就讽笑:“王爷为什么这样以为?”
“因为,我听你唱过歌,还不错。”他的笑变的玩味而充满探索。
她盯着他的眼,沉默的凝视半晌,这才嗤笑:“王爷在开玩笑吗?”
“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他摇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望向湖面,余光睨着她,似某种暗示。就在她仍旧质疑的目光中,他忽而低喃而清晰的念道:“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一听他念出的话,冷熙顿时变了脸色,记忆瞬间回到了过去——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
这首蔡琴说唱的《被遗忘的时光》是妈妈非常喜欢的一首歌,总是哼在嘴上。她虽不热衷音乐,但潜移默化的熏陶之下,这首歌的旋律早已深植于心。
每年妈妈的忌日,她会在房间里听这张唱片,直到黄昏日落。落地窗帘在晚风里微微摇摆,窗台上摆着盛开的杜鹃,仿佛那抹熟悉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为杜鹃浇着水,嘴里哼着熟悉的曲调。仿佛时光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变。
“熙儿?”穆惊澜的声音恍若从天外传来,轻拍着她的脸,直到她的回神。
她意识到外泄了情绪,眨着眼敛去思绪。
穆惊澜却没打算就此罢手,追问道:“熙儿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她别开眼。
“很明显,你在撒谎。”穆惊澜伸手指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你的眼睛显示你在说谎,你在逃避某些事情,跟这首歌有关。那晚你喝醉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哼着这支曲子,一定是某种意义。”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当时她唱歌时一脸梦幻的微笑,可眼神很悲伤。
“你就那么喜欢探人隐私吗?”她不耐,起身就要走。
穆惊澜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或许别人的隐私我没兴趣,但对于你,我很想知道。你就不肯说一说?”
“抱歉,我没有那个习惯。”冷着脸拒绝他讨厌的提议。
“或许说出来会轻松一点。”他耐着性子诱导。
她眯着眼盯住他,目光逐渐移到湖面:“若是可以,我还真希望那段记忆永远消失,再也不被想起。所以王爷,我能否做一个小小的请求,别再强人所难。我会感谢你的。”
虽然回忆中有美好,却因那血腥的一幕,使得美好也变的残酷。
穆惊澜审视着她的脸,尽管还是对她的过往充满兴趣,但最终一笑置之:“好,我就答应你,不问。什么时候你改变了主意,想说了,我洗耳恭听。”
冷熙垂下眼,似有若无的笑,蓦地说:“这么久了也没有鱼上钩吗?或许饵早被咬光了。”
“无所谓,钓鱼就是份心情,即使钓不到鱼,我们也会有鱼吃的。”他将钓竿举起来,钩子上的鱼饵果然被吃掉了,他将鱼线收回来,重新挂上饵,再抛回湖里。
她也照着他的样子,重新布了饵,望着钩子再度被抛入湖水中,想象着钓鱼者该有的淡泊性情。
他看着她说:“或许再带你来几次,你也会变的爱钓鱼。”
“如果真是那样,就要多谢王爷的栽培和指导了。”冷熙弯下腰,伸手探进冰凉的湖水,随着水波悠悠的晃动,那首熟烂于心的旋律再次回响心头。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