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惊澜走后,房门被关上,透过敞开的窗户,冷熙看到侍卫和丫鬟们离开,院门也被关上。她毫不怀疑院门上落了锁,现在她就和当初的萧侧妃一样,被软禁。
从床上下来,身体一动,扯的铁链哗啦作响。
拖着铁链,她勉强可以接近窗户,望着杜鹃,她还能想起当初安纯玉将花送来的情景。脑子里响起穆惊澜的话,不知觉的眼前就闪现一幕幕不合理的场景,令她难以自控的攥紧了双手。现在想想,当时在船上他的话那么刻意,那么的……
或许,他真的骗了她。
没关系,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充满了欺骗,她不介意。她也骗了他,就算扯平。
他是前朝关系人,总有许多无可奈何,即便他是……那也无所谓,她并非朝廷之人,无所谓利益冲突。她忽然心里轻松起来,若穆惊澜所言属实,她的猜测正确,那他还活着,并且还将出现。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就像起死回生一样。
摸着杜鹃绿叶,她低声轻笑,又有了目的。
阳光暖融融的照进来,她发觉身体虚弱的无法久站,当坐回床上,如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松了口气。摸索到冰凉结实的铁链,她看向墙上悬挂的宝剑,将剑拔出来,用力砍向铁链。只听刺耳的金属声,铁链上除了轻微的划痕,并未断裂。
重新审视手中宝剑,剑口依旧锋利如初,没有豁口或起卷。
将剑放回剑鞘,她对这种情况毫不奇怪。若这支剑能砍断铁链,穆惊澜就不会留下它。
晚饭时,丫鬟送了药,说是调养身体的。调养身体正是她需要的。不再怀孕,没有了妊娠困扰,吃起东西来也不再那么挑剔和难过,但她心里却感到发空。
饭后不到几分钟,倦意袭来,她便睡了。
半夜,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笛声,她蓦地被惊醒。环视漆黑的房间,一切静谧如常,正怀疑是做梦,笛声又响了起来。
是安纯玉!
她忙下床,脚腕上套的铁链哗啦作响,黑夜中特别刺耳。打开窗户,外面没有月光,几点寒星点缀在夜空。深秋的夜里很清冷,她试图通过笛声来寻找人影,然而在方才打开窗户的瞬间笛声就消失了。
一切都像她的幻觉。
揉了揉眉心,她开始笑自己神经过敏。正准备关上窗户,突然一道黑影闪至眼前,惊的她跌倒在地上。当再看时,她觉得黑巾遮掩下的那双眼睛很熟悉。
“纯玉?”她试探的轻喊,爬起来紧紧盯着他。
对方扯下蒙脸的黑巾,那张脸,正是安纯玉。
“纯玉,你真的没死?”冷熙笑起来,拖着铁链走近他。她发现他的表情很陌生,眼睛里闪动的尽是冷漠之色,与之前天壤之别。他的沉默中,她却是了然轻笑:“我知道,你一定有秘密瞒着我,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你不生气?”他的嘴角微微勾勒着冷笑,直视她的目光恍如闪动着嘲讽。
当听到他的声音,冷熙心中一怔。
“知道我是谁了,还是不生气吗?”他低笑。
“你,你居然是……”她怎么会忘记这个声音,每次都半夜出现,对她下着命令。
她突然想笑,他居然是幽冥教的教主,暗地里几番试探她,然后用另一个身份接近她,窥视、戏弄,仿佛那很有趣一样。她不是没脾气的人,想到连着两次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他还一副担忧关怀,实在是很可笑。
“生气了?”他敏锐的观察着她的神思变化。
“……欺骗司空见惯,对于你,我可以不生气。”沉默了好一阵,冷笑。
她真切的感受到他不再是安纯玉,陌生的让她感觉到距离。纵然已经在心里宽慰过自己,说服过自己,但真的面对了,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容易接受。她开始再次自我安慰,他的身份特殊,欺骗也是事有所迫。
抛开其他,她只看着他的脸,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因为我像某个人?是谁?”他眼色忽而凌厉,盯着她追问。“显扬?现在可以告诉我显扬是谁吗?你弟弟?你是孤儿,什么时候有了弟弟?”
听着他一连串的追问,又有了安纯玉的样子,她不禁笑:“你跟我在一起时间也不短,应该清楚啊。显扬,的确是我弟弟,你们很像。”
“哦,我也猜到了。”他自嘲的嗤笑,瞥向她脚上套的铁链:“没想到你真打掉了孩子,现在后悔吗?”
“自己做的事,没必要去后悔。”她怀念起他是安纯玉时单纯的样子,心中复杂的坐回床上,面对着他逆光模糊的脸,问:“你当初故意刺激他,是为了从王府脱身?还是、为了刺激我,达成你的目的?”
“两者兼有。”他坦承。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因为馨儿的行动失败了,你想要藏宝图?”她肯定的猜测。
“你说的没错。”他也承认了。
冷熙低着眼笑笑,并不惊讶,这才是常情。
“我希望你帮我。”他突然说。
“这次不是命令了?”她禁不住反讽,随之就说:“你放心,我会帮你,只是这次我有个要求。若是你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就帮你得到书房的那张藏宝图。”
“你说。”
她指着脚腕上的铁链说:“帮我把这个东西弄断,我要离开这里。”
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她的条件,少顷说的却是:“你曾答应我的事,现在还算数吗?”
她询问的看他,想到曾答应安纯玉要带他一起离开王府的话。
“你拿到藏宝图,我带你离开王府,跟我回幽冥教。”他提议道。
“那再好不过了。”她无所谓阵营,但跟他在一起总是好的吧,起码可以常见。嘴上虽如此说,可突然找不到曾经那种渴望的感觉。
或许是,他现在的性情与显扬相差悬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谈成了。”他的确很意外,太顺利,反而不太踏实。
“你拿钥匙来,我告诉你藏宝图的地点。”话语很平静,对着他谈交易,感觉很奇妙。当不去看他的脸,她对他充满了猜忌和怀疑,无法信任。
“熙。”突然他恢复了安纯玉的神情语气,对上她的目光,柔声轻语:“你怎么不问我的真实名字呢?你不生气,是因为不在乎,就像你对我承诺却不实践一样。我真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但我希望可以像以前那样。”
不知为何,这番话令她无言回应。
他在窗外又伫立了一会儿,身影一闪,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去。
冷熙望着敞开的窗户,忽然觉得刚才的一切比梦境还不真实。安纯玉没死,她是高兴的,可是她心里的忧患却更多。
夜色阑珊。
王府中的某处突然窜起火光,浓烟滚滚,随之就闻锣响。下人们被惊醒,提着水桶装水赶去灭火,而起火的地方正是之前安纯玉的住处。
听到吵闹,穆惊澜醒了,从房里出来。
“王爷,安纯玉的院子着火了。”青翼说道。
“哦?”穆惊澜望向火光闪耀的地方,觉得蹊跷,眼色一亮,他立刻疾步往外。
他来到冷熙的住处,见院门上的锁安好,命人打开。院子里一切安静如常,却因此让他觉得反常。推开房门,他直接朝床前走。
“王爷这么晚来,有事吗?”床帐里传出冷熙的声音,平静清醒。
穆惊澜掀开床帐,见她倚靠在床前并不是在睡觉。
“外面那么吵,出了什么事?”她明白,他之所以突然来,就是因为那阵骚乱。他以为有人来劫她走吗?突然,她明白了。
穆惊澜也在同时转身离去,显然也想到了。
待他赶到另一处院子,只见院子里同样安静。走到房门前,见专程派来的两个人被一剑封喉,推开门进去一看,丫鬟昏倒在地上,安小倩已不知所踪。
“王爷,这才是那场火的真正目的。我们怎么办?”青翼问。
穆惊澜凝思片刻,冷笑:“不要紧,安小倩没了无所谓,再等几日估计就有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