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事,解长远不得不再多留几天安排事务,他将战事情况写作战报交由信使,然后又与几位副将谈了又谈,留给返京的时间就变得更少。最终他快速的点了一支随行队伍,上路时却又不巧的赶上了燕城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踏着薄雪进到城内,解长风突然问道:“大哥知不知道顾朗现在是燕城太守?”
“顾太傅的儿子么,上任时接过通知的,只不过还没机会见。”
“那我们刚好去看看,上次我来他还没有接到家书,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上路。”
顾朗在门口见到他们,寒暄中,解家两兄弟得知顾朗依旧没有收到返京的家书,不由有些奇怪。
“顾伯父的官职不应该不在列,怎会如此?”解长风蹙蹙眉,“难道是不忍心燕城太守和将军都离开?要留下一个坐镇?”
“真是如此,陛下就不会下这道旨意了。”解长远不赞同道,见顾朗只是笑笑并不置评,又说:“也许家书耽搁了也不一定,顾大人也不用多心。”
顾朗一怔,随即点头称是。
既然没能一起上路,两兄弟也就未多叨扰,并未进府。却不知道顾朗看着两人的背影蹙紧了眉。
“刚刚听大哥叫顾朗大人的时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大哥以前不是会称他贤弟的么?”解长风离开太守府一段距离后才说。
解长远目视前方:“这是官场,时刻要以规矩为重,我若与他传出私交过密的闲话来,总归不是好事。”
解长风沉默了一会儿,他两人一个是守城将军,一个是行政长官,确实有机会有可能会被构陷勾结不轨。官私分明是好事。但曾经解长远对顾朗就如对他这个弟弟一般,如今却要用官腔称呼,委实有些让人失落。
“你与顾朗还是好兄弟,这没什么的,只不过我们如今算是休戚相关,当然要避免私下往来。”解长远解释道,不知不觉又叹了一口气,“况且,我总觉得如今正到了一个无法避免的多事之秋。”
两人带队往南郊而去,因为在听解长风提起华云的事之后,大哥就提出一定要去拜见一番。
“你知不知道这位朋友是什么出身?难道家中出过将军?”解长远话出口后又觉得不妥,陈朝开国之后只有这几个将军世家,若有军事奇才定然早早就被举为朝官,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传闻,此人心思成熟,思虑周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解长风只说:“我之前也问过,但对方什么也没说,不过我觉得将军不太像,要说是商贾世家我倒是信。”
“你觉得他只是个生意人?”
解长风看看大哥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把华云公子想的复杂了,并未提到自己参与的他与顾朗的协议,只十分肯定的保证:“就是个生意人,这么会挣钱。”
“是么!”解长远听后不置可否,商人献计是单纯相助还是想要参政?
走着走着就见到路边许多人围住了一个摊位,解长远让人上前查看过后发现那里正在施舍饭食。施主出手大方,都是热腾腾的饺子。
解长风看着执勺之人都是无一例外的墨蓝色臂绣彩云的衣裳,一问之下果然都是出自华云山庄。
琢磨一下,觉得可能是快到小年。
一位小童端了两碗水饺递给他们,解长风赶紧摆手:“我们不是来讨饺子的,只是路过,这还是留给吃不上饭那些人吧。”
小童一笑:“公子说,我们分放饺子不只是为了让饥寒之人有一顿饱餐,也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还要赶路的人能喝口热汤。”
解长远示意解长风看那人群,果然并不都是衣衫褴褛之人。想来这样的事不是山庄第一次做来,才能如此被众人接受。两人不再拒绝,伸手接过,热汤入腹,似乎疲乏都减轻不少。
少年收回碗又补充道:“而且,两位也不应将讨饺子的人看做低下,谁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公子教导我们雪中送炭虽然难做,但言语中的落井下石却是可以避免的。”说完盈盈一笑反身走开了。
解长风突然笑了:“我总觉得这山庄中人都是这样目中无人的,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几次下来自己都被这山庄中的人磨得没了脾气。
但解长远却与他意见不同,这孩童虽然年幼,言语中却有大义,让他吃惊。连个孩童都能达到如此境界,口口声声教导他们的公子又到底是何许人也!
“话说回来,大哥,如今粮食被抢被烧的,守城军要如何过冬?”
解长远笑道:“你放心,那日烧的不是粮食,剩下的足够他们过冬了,上面接到汇报以后,开春就能送来新粮食了。”
“那天不是粮仓着火吗?难道你们偷梁换柱把粮食提前运出去了?可是放火的人又不傻,肯定要先检查一下是不是粮食再烧吧!”
解长远只说:“这要谢你那位朋友的信!”
解长风满是好奇:“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解长远想了想,却不愿多说,只是神秘的摇了摇头。任凭他再怎么问,解长远只有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解长风腹诽,早知道这样当初在路上就应该把信拆了先看过再说。
沿着路牌来到山庄脚下,却被告知公子在几日前出了远门,是要在年尾去各地查看生意。解长远直说遗憾,解长风却想了想那人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年纪轻轻却不方便的腿脚,深觉惋惜。
策马离开之后,一只信鸽从山庄飞出,向南而去。
几日赶路无特别,终于远见建康城楼的时候,解长远才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城前聚起的人,说:“估计是到年根了,在外的都赶回家了。”
那些等着检查入城的队伍,其中不少都有武士护驾,解长风回道:“这建康城不愧是当朝都城,看看那些马车就知道一个个都是富贵人家。”
不期然听到一声嗤笑,“富贵人家?有几个臭钱罢了。”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随着在身后响起,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酸溜溜的。
解长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一身戎装坐于马上,身形高大十分威武。他皮肤并不黝黑却比解长远看上去更像一个武将,严肃起来有些可怖,只不过现下脸上尽是鄙夷的神色。
那是镇南将军上官晔之子,上官杰。与父亲一起常年驻守南越边境,与镇北将军解骏和抵御西梁的齐王共称为当朝的三道屏障。
解长远拱手笑道:“上官兄好久不见,一路上都听说你前几天打了胜仗,正想着要好好恭喜呢。”
上官杰回礼:“解兄不必客气,北方边境你不也是守的挺好么,只不过听说前几天居然被人劫了粮,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谁都能听出这话中挪揄,解长风想反呛回去,却被解长远制止了。
解长远与上官杰年纪相当,但对方身上的战功其实比自己大哥要多不少,解长远这几年只是镇守边关护一方平安,而上官杰却是进攻南越,抢回了十几年前的失地。
但此人从不知谦逊,实在是令人不爽。
解长远并不在意,只又问道:“上官兄还战袍在身,可是还有任务?”
上官杰指一指身后的马车,语气轻蔑:“带着一个质子回朝复命,没想到还得在这排半晌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