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睡再加流了一天泪的若岚,在林岩把她送回房间躺下的那一刻,就睡过去了,林岩帮她把被子盖上,从她手中拿走外婆的照片放到桌子上,看着她一脸憔悴的样子,林岩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太阳透过窗户照在房间里,若岚下意识地醒过来,洗了把脸,早饭都没吃,就自己走了出去。林岩看到后拿了点吃的,急忙跟在妹妹身后。
杂物间里,小时候捕鱼用的网兜还在,钓鱼用的鱼竿也还在,用来挖蚯蚓的那把锄头也依然在。雨后的稻田被喝水灌满,里面应该又会有很多鱼了吧,可惜再也没有力气去抓了。水稻刚才收完,青蛙就已经懒得叫了吗?那条废弃的铁路,已经彻底被杂草覆盖了,从这里已经看不到它的痕迹了。若岚终于明白,无论那条铁路通往何处,终究会通往终点。
林岩走了上来,把手里吃的递给妹妹,“吃点吧,别饿坏了。”
若岚摇摇头,一点食欲都没。
打点完之后,母亲下午就回去了,若岚却要留在这两天,林岩留下来陪她。
“哥,可以陪我到山上看日落吗?”
这是第一次若岚主动提出要去看日落呢,林岩肯定会陪她去,无论去哪。
不知道是昨天下雨的原因,还是山路变得蜿蜒了,若岚走得很慢,林岩想拉着她,但她说不用。
山顶上的雏菊早已凋谢了。坐在山顶上,看着渐渐下沉的太阳,若岚的心里也开始变得沉重,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看着这夕阳的余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明知道这些光芒很快就会消失,却没办法把它们留住,即使多留一秒,她也办不到。直到最后一束光消失在眼前,太阳在地平线上彻底消失。原来太阳即使下落了,也会把它最后的一道光芒照射在这个世界上啊!从这一天起,若岚喜欢上了日落。
下山回去时,天空已经开始黑了,山顶上亮起了两颗星星,像是一双眼睛再看着他们。小时候外婆跟他们说,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是我们离去的亲人。其实我们的亲人并没有离开我们,只是去到了别处,一直看着我们。这应该外婆的吧!
“哥,我好累,可以背背我吗?”
“嗯。”
“小时候外婆也是这样背我回去的,她的背没有你的那么结实……我不应该让她背我的,背着我的她一定很累吧,而她却从来把我放下来的打算,直到回到家。有一次我在她背上睡着了,她一路背着我回去,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她那弯下来的腰就是我造成的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听不到若岚说话的声音了,林岩知道,她肯定是睡着了,这几天来,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吧。妹妹能在自己的背上睡着,林岩倍感欣慰。
妹妹,以前外婆所做的,现在都由我来代替她吧,我会像她一样,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衣服,给你讲故事……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流泪。
接下来的几天,林岩陪着若岚几乎走遍了整个村庄,以及村庄的农田,每个曾经和外婆一起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舅舅把外婆的遗物全都清掉了,若岚临走前的一天,那头陪伴了外婆将近十年的老黄牛,也被卖掉了,若岚至今都无法忘记被卖前老黄牛的那双眼睛。记忆永远停留在了七月二十三号这一天。外婆走了,还好他还在。
回到家,在剩下的一周时间里,若岚没有出去玩,整天待在家里。反倒是林岩每天想着带若岚出去,在林岩三番五次的恳求下,若岚终于同意出去。
夏天的味道依旧浓烈,可是若岚却感觉不出来。头上那片永远灰蒙的天依旧灰蒙,有一丝丝的风,却更像是秋风。在经过种满枫树的道路时,地上几片无人理睬的黄叶静静躺在路边,似乎早想从枝上离去。树上几片黄叶却摇摇欲坠来,不忍离去,像思绪,总会舍不得离开脑海。车经过后,带起了地上的黄叶,树上的黄叶也落了下来,一起在空中飘舞,秋天已经来了吗?
林岩把妹妹带到游乐场。
“哥,你带我来这干嘛,我没兴趣玩。”
“不是进去玩的,跟我来,我们是去看戏的。”
“有什么好看的啊?”
林岩把妹妹带到蹦极场所旁边,上面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若岚仔细一看,竟然是于娇娇和付相萧!
“她们在上面干嘛啊!”若岚拉着哥哥焦急地问到。
“等下你就知道了。”
只看到于娇娇一下子从上面跳了下去,尖叫声惊天动地,除了尖叫声还喊着:“若岚!快点开心起来!”接下来是付相萧,虽然犹豫了会,但还是跳了下去,同样的尖叫声,同样的叫喊声:“若岚!赶快开心起来!”
若岚一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捂着眼睛,但视线从指缝间穿过,把她们两个人跳下来时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跳完蹦极后,两人来到若岚身边,此时若岚才发现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上去了。林岩站在蹦极台上,张开着双手,竖着大拇指,让身体自然往下掉,“若岚!一切都会过去的!”
若岚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林岩回到妹妹身边,“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付相萧和于娇娇也在一旁鼓励道:“去吧,没什么可怕的。”
看到他们几个,若岚又哭又笑,“你们几个真是……等着,我肯定不会像你们那样,叫的那么难听。”
若岚站到了蹦极台上,她把双手张开,紧闭着双眼。她感觉此刻特别的安静,安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身体下落,马上失去了重心,心好像要飞出来了一样,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发现原来周围的环境是那样的优美,青葱的树木,五彩的花朵,还有远处山峰的轮廓和头低下那碧绿的水,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妙啊!原本安静的世界被耳边呼呼的风声所代替,同时把她原本合上的双唇吹开,控制不住的尖叫声还是跑了出来,那声音中含有喜悦、悲伤、忧郁、委屈……其实这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但对若岚来说却是非常的漫长。从蹦极上下来后,若岚的心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这个自己从来无法完成却在今天完成了的兴奋。
“谢谢你们!”若岚道,“没有你们,我可能一辈子也跳不出那一步。”
“你是得好好谢谢我们,我们可是赌上了性命的!说吧,要怎么谢我们。”于娇娇道。
“请你们吃饭,随便吃!哥哥买单,嘻嘻!”
整整一个星期了,终于再次见到了妹妹的笑容。为了这个笑容,林岩想尽了办法。只要能换回曾经那个爱笑的妹妹,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