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莫小念就已经精神抖擞地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阵子了。终于还是没忍住给林嘉佳打了个电话。
“莫小念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大周末的，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不知道老娘要睡美容觉吗。困～”
电话那头的林嘉佳打着哈欠，明显对她相当不满。她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林嘉佳眼里在喷火。
“大小姐，你陪我回趟家好不？！”
虽然打扰林大小姐睡觉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但事关她莫小念的家庭幸福，她不得不冒着被林嘉佳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吵醒她。
“回家？我没听错吧，怎么，你终于想通了，不怕阿姨她把你赶出来。”
一听莫小念说要回家，林嘉佳一下清醒了，怒气也瞬间消失了大半。她可也是知道当初莫小念的妈妈是怎么把她的东西全都扔出来，凶狠决绝地让她再也不要回去的。前几天，莫小念告诉她她寄回去的东西竟然没被退回来，她还劝她打个电话回去。如今看来，她们的关系真的开始缓和了。
接着，莫小念就把她如何胆战心惊地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又是如何要她回去的事情告诉了林嘉佳。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阿姨这翻脸的速度真是堪比邮政快递，这么多年了总算是缓和过来了。虽然今天本小姐是计划和我家相公出去吃大餐的，但谁让本小姐心地善良呢，好吧，就让我舍小家为大家了。”
“是是是，林大小姐不仅人长得美，心灵更美。多谢林大小姐了。”
“哎呀，大恩不言谢，用一沓鲜红的毛爷爷砸我就行了。”
“鲜红的毛爷爷没有，粉粉嫩嫩的莫小念倒是有一个，要不啦？”
“呸呸呸，莫小念你要不要脸？！”
“……”
莫小念的家在C市的郊区，距离市区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一大早她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各种大包小包的东西。什么米啊，肉啊，青菜啊，各种生活用品，还有给妈妈买的衣服，等等。林嘉佳看到她面前堆积如山的东西，差点吐血，直抱怨她让自己来根本不是陪她回去的，而是免费给她当搬运工的。
“你有车嘛，我不叫你叫谁啊。”
莫小念吐着舌头，这么说道。以前，她为了惩罚自己犯的错，租住在廉价狭小的房子里，也很少买名牌衣服、化妆品等，更不要说买车了。现在，妈妈重新接纳了她，她势必要经常回去看妈妈的。买个车也是很有必要的。嗯，事不宜迟，回来后就得立即着手这个事情。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莫小念也越来越紧张。搅着手指头，不知所措。一会儿她在妈妈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拿出所有的手艺，给妈妈做一桌丰盛的菜。
大学毕业以前，她一直是爸爸妈妈手心里的宝贝，连厨房都很少进，更不要说做饭了。工作后，她不爱去外边吃东西，便在家里自己琢磨厨艺，在一次次差点把厨房给拆了后，她做出来的终于不再是黑暗料理了。就连林嘉佳和宋逸尝过后，都赖着不肯走，强烈要求在她那儿住下，蹭吃蹭喝。
还有她给妈妈买的衣服，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喜欢……
一路上，莫小念要不是在自言自语，要不就是缠着林嘉佳，一遍遍问她自己今天的穿着打扮合不合适，一会儿见到妈妈要说些什么才不会惹她生气。林嘉佳被问得烦了，干脆不理她，再多次要把她塞到后备箱无果后，终于把她赶到了后座。
一路颠簸后，车稳稳地停在了小区门口。
“到了，你先上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这么快就到了，莫小念顿了顿，深呼吸几下，心里的紧张情绪还是一点没减少。她觉得，这恐怕是她一生中最艰难的路程了。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电视播放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轻轻推开门，那个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的中年妇女不就是她的妈妈吗？几年不见，妈妈的头发却已经花白，皱纹也不知何时爬上眼角、额头……
“妈～”
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莫小念一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到声音后，妈妈转过头来，定睛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待看清楚是莫小念后，她眼里有一丝惊讶。莫小念欲走近她妈妈，抬起的腿颤颤巍巍的，完全不受控制。接着，她亲眼见到妈妈的眼神里又逐渐充满失望，愤怒，责备……她太熟悉妈妈这样的眼神，这个距她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五年前，妈妈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的时候，赶她走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眼神。这个眼神，让她惧怕了五年，也让她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突然惊醒。
她终究，没有得到妈妈的原谅。
“怎么是你，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走，你走！”
妈妈嫌恶地推着她，不让她进门。虽然她的妈妈身体瘦弱，但此刻在门口，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阻挡。经过这一番拉扯，她手里的东西也散落得到处都是。这一幕，像极了五年前。
“妈，怎么了，我是念念啊。你不是，不是打电话给我，说原谅我了，让我回来吗？”
莫小念的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几乎要不能呼吸，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刚刚在心底里升起的一点点希望，又要破灭了么？
“原谅你，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就是因为你，你的爸爸才会出车祸去世，我们这个家才会散，都是因为你，呜呜。”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
“滚，滚，我不要看见你，呜～”
看着妈妈抹着眼泪，转身背对着她，颤颤巍巍地扶在墙角，甚至不愿再看她一眼。莫小念死死咬着嘴唇，眼泪的咸味和着咬破的嘴唇的丝丝腥味缓缓流进喉咙。她明白，她再也不可能让妈妈重新接纳自己了。是呵，她犯了这么大的错，凭什么要求别人的原谅。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出现也只会让妈妈再一次想起爸爸的离世，想起这些年经历的孤苦无奈。妈妈本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后半生，却因为她的一个电话给毁了。她莫小念才是那个该一辈子痛苦的人，她才该孤独终老。
如果没有荒唐的开始，也不会有悲剧的结尾。
如果，没有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