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温柔与温情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回忆。不可以用言语表达,不可以用标尺衡量。
就像这一路“夏雪”,如此美丽,如此诗意,足够成为一生所珍惜的回忆。还要珍藏的小心翼翼,害怕某天不小心说出来腐化变质。
奥萝拉此刻正大声的控诉着格里斯。原因无他,在格里斯玩着那一手极度浪漫的“夏雪”的时候,奥萝拉还穿着那一身“英姿飒爽”的气功服。所以奥萝拉感冒了。
于是好一场“夏雪”褪去了浪漫的光环。好一场“夏雪”在奥萝拉的嘴里成了一场蓄意的谋杀。奥萝拉此时此刻的状态为我们深刻的剖析了“美丽冻人”这四个字的含义。
奥萝拉恍若哭腔的控诉声十分带感,让格里斯突然生出了一种罪恶的快感。面对这一切,格里斯唯有无奈苦笑。然后篝火里再次添了添自废墟中寻到的柴。格里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天上的星星分外清晰,看来今夜无雨。算了算时间,便扒开了篝火,将已经烧熟的散出香喷喷气味的红薯递给了披着衣服在一边蹲着瑟瑟发抖的奥萝拉。
夜风很温柔。因为这残破不堪的失去了半边屋顶的神殿都能将之拒之门外——似乎这里并没有们这种东西。也是万幸,这里并没有魔物活动的痕迹,对于现在战斗力无限接近于零的某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格里斯似乎已经习惯了夜的冰凉。而奥萝拉却如同孩子一样小声的抱怨,为何不直接飞去第二脊椎,害的自己要在这里受苦。
格里斯很耐心的解释,摩伽陀的燃料很难补充,天上也很难确定很多因素。而且天帷巨兽上的重力是根据天帷巨兽的活动而起伏的,如果不想从天上摔下来摔死,最好还是安步当车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奥萝拉嗯了一声,所谓的抱怨也许只是求一个心里安慰。或许也是疲倦到了极点,已经顾不上披着格里斯的衣服是否合乎礼仪,只是紧了紧,按后安静的找了一个角落,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格里斯看和奥萝拉恬静的睡脸,不知为何十分安心。天真的人啊,这要是还在大路上,熟睡的美女与孤身的少年一定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格里斯拢了拢火,发现火种还没有完全熄灭,于是取了火种,在奥萝拉的不远处再次升起了一堆篝火。
虽然奥萝拉的年纪比自己大(?),这一路却好像都是自己照顾着她,就如同自己是她的管家一般。
管家么,嗯,比骑士这个身份要符合得多啊。
自己就像一块冰,可以随时挥一挥手制造出杀人的兵器,制造出美丽的冰雪,此时此刻却无法为奥萝拉祛除身体的小恙。因为我是冰冷的冰,无法制造温暖人心的温度。
自己终究还是太弱了啊。格里斯不禁感慨。
格里斯起身,在废弃的神殿周围布下了魔法警报,然后向篝火里添了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了一些,接着拔出了自己的魔杖握在手中,在奥萝拉的身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挂着浅浅的微笑,浅浅的睡了过去。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的悦耳动听。火光的映彻下,奥萝拉的身体浮现了一层念起形成的莲花,缓缓的绽放,不久又缓缓的闭合,缩回了奥萝拉的身体里。
篝火一如既往的霹雳啪啦的燃烧着,映红了两人的脸颊。
奥萝拉是被烤熟的不知名的肉类的香气吸引醒的。
吃饱了便睡,睡醒了再吃。这种人生至高的追求,不经意间就被奥萝拉实现了。
昨晚升起的篝火似乎一夜未曾熄灭。几支不知从何而来的金属杆子上串着不知名的烤肉。格里斯一边翻动着架在不知何时架起的架子上串着烤肉的金属杆子让受热均匀,一边撒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知为何的香料。
看那色泽,似乎已经熟透,可以吃了。
奥萝拉食指大动,一把抛开了格里斯的上衣,站起身伸手就抢走了一串,狼吞虎咽的送进了肚子后才诧异的问:“格里斯,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些吃的?”格里斯笑了笑,指了指脚下。奥萝拉才想到,脚下的大陆就在海面上,怎么会缺少食物呢。
只是隔着几千米而已,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意识到。
奥萝拉寻到了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答案,便又伸手抢走了几串,毫不顾忌形象。吃掉之后还擦了擦鼻子,把本就被篝火糊弄了一脸的脸蛋擦的更黑了一点。
格里斯笑着递上去一块湿毛巾,奥萝拉整理了面容后才惊讶的发觉,自己的感冒已经好了。
格里斯仍旧笑而不语。
奥萝拉在一边自己自的不知道忙些什么。格里斯却找了一根两指长的木棍立了起来。烈日当空,格里斯稍微辨认了一下时间与方向,便招呼奥萝拉道:“萝拉,今早我去探了探路,发现前面有一个神殿还有魔物聚集,也许可以找到一些关于罗特斯的精神控制的线索。我们这就出发吧。”
奥萝拉一蹦一跳的跟了上来,很傻很天真。
就在奥萝拉熟睡的墙后,几支明显是被人斩断的章鱼的触须无力的抽搐几下,终于停止了挣扎。
格里斯领着奥萝拉向东走去,边走边想,师傅虽然冷似冰山,但说的话真的千真万确呢。
章鱼的味道确实不错。
嘎嘣脆,鸡肉味。
GBL教并不归属于宗教,而是一个探求真理的学者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天帷巨兽之后,出于对伟大的知识的崇敬而建立的。GBL只是一个缩写,全名太长,格里斯没记住。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GBL一直致力于学术上的创新。这里曾一度成为阿拉德大陆文化知识交流的中心,只是曾经的学者如今已经成为了面目可憎意识模糊的魔物了。而所谓的天帷巨兽也不会按时的靠近阿拉德大陆了。
凝望着面前披着GBL教教徒长袍的魔物,曾经闪耀着智慧的双眼,如今业以被仇恨所填满。
格里斯叹息着。手中冰剑一闪,挡住了刺过来的匕首。随手手腕一翻,匕首向左弹射而出,刺进了妄图跳到格里斯头上的章鱼怪的心脏里。冰剑随手一送,送进了面前的教徒的心脏之中,随后松开了手。身后烟雾弥漫,转眼在格里斯的手上凝结成了一支冰枪。而被冰剑刺穿的原GBL教的信徒已经四肢抽搐着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格里斯精准而效率的击杀,不,是在用他的冰之印机器有效率的屠杀着这座破败神殿里的魔物。面对曾经同为人类的生物,奥萝拉似乎有些不忍。而格里斯却毫无感觉。若心志坚毅,又如何会被区区魔物控制住精神?若敌人真的太过强大而不得已被控制,自由不在,身体不由意志,格里斯更希望有人能将自己击杀,而不是失去自我,行尸走肉的活的浑浑噩噩。
所以格里斯的屠杀毫不留情,精准效率而富有怜悯。不多时,神殿里的章鱼怪,GBL教的教徒已经被屠杀殆尽。而被魔法力量操控的龙头炮,也被不敢不愿对生命出手的奥萝拉的愤怒彻底摧毁了。
将最后一只冰魄旋枪投掷出去,随着应声倒地的魔物,格里斯仰天叹息。而奥萝拉又一次呕吐起来。
格里斯的身上滴血未沾,却仍旧用碎冰块擦了擦手,而后迈步向后,对着奥萝拉递上一瓶早就在背包中备好的清水,却被奥萝拉厌恶的打落在地。
这已经是第七个被屠杀完毕的神殿了。奥萝拉也早已经吐光了所有胃中的东西,只是干呕。
稍作休息,格里斯迈步向前,奥萝拉整理了下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的跟了上来。
神殿之间相距甚远,此时此刻已经临近中午。两个人却都丧失了食欲,只是彼此沉默的迈步向前。
沉默在两人之间弹射,蔓延,令人窒息。
奥萝拉终于打破了沉默:“要么,我们还是回去吧。”奥萝拉的声音,有几分厌恶,更多的却是犹豫。
格里斯敏感的捕捉到了奥萝拉此刻的想法,一如当初自己的师父对自己一般。格里斯没有提起任务若是无法完成的奥萝拉的处境,只是反问:“第一次杀人?”
奥萝拉点了点头。何止第一次杀人,在这之前,奥萝拉连蚂蚁都不曾踩死过一只。
“吃过肉吧。”格里斯追问。
奥萝拉仍旧点了点头。
格里斯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残忍。然后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嘲讽的语气,如同自言自语般:“萝拉,你知道么,八十个人一餐可以吃掉二百公斤重的猪。还是假设这头猪没有骨头与内脏。也就是说,一个人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吃掉一头猪。我算的并不精确,因为我不是屠夫,没有准备的数据。但是你从小到大,吃过的肉,有多少?你自己可以计算一下,被你吃掉的鲜活的生命究竟有多少。”
奥萝拉的脸瞬间变得蜡黄,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
格里斯丝毫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萝拉啊,你知道么,一个人类想要生存,有多少生命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仅仅为了贵妇人身上的皮质大衣,有多少貂与狐失去了生命?为了人类手中的闪耀的钻石,多少穿山甲与工程地鼠磨穿了双爪而死?这一切,你又计算过?”
奥萝拉略加想象,干呕的更加厉害。而格里斯说的却更加卖力:“萝拉,你感到的恶心,不过是一种懦弱的逃避,是理想主义的虚伪。人的一生,就是与其他生命争夺资源的过程。人吃人的社会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我们生来就背负着原罪。我不擅长说辞,都能令你呕吐,假若某天,你被战士的宿命束缚,站立于战场,身后是自己必须保护的人,这样的软弱,确实是不可取的。想一想你师傅曾经说过的话,一定会有对于此刻的答案。”
奥萝拉仍然干呕的厉害。
格里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人这一生,只有知识与力量分外的纯粹,情感虽然也是基于你的主观而衍生的,却可以与我们物质的世界毫无物质上的干系。这种情感,有信念,有信仰,也有爱。纵使自己充斥了令人作呕的黑暗气息,我们也要努力的活下去。为什么?因为,总有一些珍贵而又美好的东西,要背负着原罪的我们拼上余生守护。我不是骑士,因为我不信仰光明而甘心沉沦于黑暗。我不是骑士,因为我不为荣耀,不为精神,不为忠诚,不为平等而奋不顾身。我的战斗,只是为了让我和我身边我所爱的人活下去。若还有为了一切生命的消逝而战的骑士存在,那么不惜抹消其他存在而保护我所依恋的人的我,就叫做黑骑士吧。”
格里斯有些悲伤,对着奥萝拉说道:“或许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生命。第一次杀害生命,我的反应比你低的多。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决定,都改变不了我的坚持。”
格里斯转身离去,不多时,奥萝拉的脚步声便在格里斯的身后响起。格里斯头也不回,只是问道:“想通了。”
“想通了。”奥萝拉脸色坚毅,“有些生命只会妨碍其他生命活下去。不能让他们到达大陆上,否则普通人会毫无反抗之力。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更好的活下去。所以我必须努力。必须前进。”
格里斯的微笑未能让奥萝拉看到。
“准备好吧,按照布局,前面应该便是统领附近神殿的主教与祭祀的房间。堕落的他们能用来迎接我的,一定是一场苦战。”
世界时丰富多彩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同样的行动也许会有一万个不同的行动理念。或许,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而这一路使你向前行动的信念与脚步,我想,从来不曾退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