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虽然生病但必须连夜赶回云都。凌晨三点一落地,柯尔就给经纪人发短信请假,没有回音,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不同意。
柯尔匆匆挂完水回家的时候,关筠都睡醒准备上班了。看到柯尔的样子吓了一跳,深深的黑眼圈,眼球充血红的很厉害,脸是蜡黄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腰也直不起来,还不停的咳嗽。
柯尔刚被谭世程回绝了请假,还因为三生换角一事被教训了一顿。
柯尔都被教训了,雒宁自然是被骂的更狠。没有照顾好艺人的身体!纵容节目组拖沓拍摄进度耽误艺人的休息和档期!要不是柯尔拦着,恐怕雒宁此时已经被炒鱿鱼了。
“他不能走,他现在必须休息。”关筠揽住雒宁。可是雒宁有什么办法呢,雒宁看着柯尔也心疼,但只能默默的抹眼泪。
关筠扔下包,把柯尔强行按在床上,挡在床前关了柯尔的手机,说什么都不让柯尔走。
眼看就要录影了柯尔还不到,谭世程一边催雒宁,一边往家里赶。这次的商演本来就是弥补上一次柯尔因为堵在路上,少唱了一首歌曲的补场,要是这场还不能去,主办方就要怀疑公司的诚意了。得罪了主办,可是要影响公司接活的大事。
“不行,他今天必须休息,他真的病得很重。”关筠像是个张开翅膀的母鸡堵着二楼楼梯,不让谭世程进柯尔的卧室。
“关律您能别添乱了吗,演出马上就开始了!海报也发了,粉丝也来了,他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
“首先,他并不是说不去就不去的,他是有正当理由的,我相信粉丝会理解;其次,就算你硬拉他去,他的身体状况也没法演出,到时候在台上有什么闪失,你就不怕粉丝冲上来把舞台踩塌,难道你恰恰是想借他的身体来炒作吗!第三,我不管会得罪主办方还是得罪电视台,这是你们危机公关应该解决的事情。你不要用粉丝来吓我,也不要用合同来压我,休息权是每个劳动者都应该享有的基本权利。我的孩子已经为了公司、为了粉丝牺牲了自由和隐私,绝不能再牺牲健康!”
柯尔听着谭世程和关筠吵架,关筠的声音又狠又利,连珠炮似的轰的柯尔脑仁疼。他觉得没必要,艺人本来就这样,大家都这样。可当关筠说出我的孩子四个字的时候,他烦乱的心就突然被一种东西包裹住了。这种东西外面硬硬的,甚至还长着刺;里面却软软的,暖暖的。
他想起小时候,想起妈妈。
过了一会,屋外安静了,关筠悄悄走进来,轻声细语的在耳边叫着柯尔:“柯尔,好点了吗?你是着凉了。我煮了点姜茶,你喝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关筠给他垫上厚厚软软的靠枕,一勺一勺喂他喝下浓浓的姜茶:“慢点喝,你没吃东西,小心刺激胃。嘴里不舒服含个糖。他们说让其他艺人代替你去领奖了,但是你得给粉丝录个短视频,粉丝在现场等你很久了。你还OK吗?”
“嗯。谢谢姐姐。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的,艺人嘛,都这样,我撑一下就好了。”
“别人要怎样是别人,但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就不能再让你受罪。”柯尔很感动,拉着姐姐的手一直到雒宁进来录视频才松开。但其实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关筠的话,他以为关筠说的回来是回家来,但其实关筠说的回来是回国来。
虽然关筠很强硬,但柯尔实在是太忙了,休息不了几天。第二天下午,柯尔气色稍微好一些,就必须要去拍广告了。
这次的代言的商品是一款碳酸饮料。柯尔需要做一些滑板和冲浪的动作,这些动作倒是不难,柯尔本来就很会溜滑板,再加上其实也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就好,后期制作会再添加动态效果。
这则广告,要在春夏的时候播出,柯尔要表现出饮料为人们带来的可口和凉爽感。要求柯尔咕嘟咕嘟的大口灌下,然后做出爽快满足的表情。
广告拍了三个小时,柯尔光喝饮料就喝了两个小时,肚子里被糖水和二氧化碳充满,刚离开拍摄现场没多久就开始吐,不是吐水,是吐血。
谭世程轻轻拍着在保姆车后座打滚的柯尔,也是心疼他:“其实你没必要真喝,就假装做个样子嘛,感觉演出来就行了。”
柯尔没说话,就只是半躺在座位上,不一会又吐出黑褐色的血渣。
“怎么回事啊,药怎么还没起效。算了,去医院吧。哎……你胃出血平常也要注意。”
“他平常已经很注意了,要不是这次喝这么多碳酸饮料也不会又出血的。明知道他不能喝还……”雒宁一边小声抗议,一边给柯尔擦汗。
“你还敢说!拍摄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呢,出来之前也没让他吃点东西垫一垫!照顾艺人身体是最基本的,你会做助理吗!不会做滚!”
“别吵了,我好些了。我想睡一会。”柯尔捂着绞痛的胃,把头转向雒宁那边,虚弱的挤出一个笑容,让雒宁宽心,示意她不要再跟经纪人争了。
雒宁眼眶里转着泪,给柯尔脖子后面垫了一个靠枕,又展开车上备着的一条小薄毯给柯尔盖上,一会掖掖脖子角,一会掖掖胳膊角,生怕他又雪上加霜。
雒宁像只笨重的大猫,曲折的试探着进步。柯尔温柔的笑了,点点头示意她把耳朵贴过来,悄悄跟她说:“你别放在心上,我没事了,不怪你,我知道的。”
雒宁还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看到柯尔再次点头确认,安心的睡去她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关筠看到柯尔脸色惨白的被搀扶着回家,吓了一跳。刚把柯尔安顿好躺下,就接到了许家安排在西山疗养院的保安经理的电话,通知她今早柯晓瑜病重住院,就在刚刚抢救无效去世了。
关筠看看楼上柯尔的房门,他刚睡下,也许这会照顾柯晓瑜的护士还打不通他的电话,等等吧,等到天亮他一醒来,他一定会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果然,柯尔凌晨五点匆匆赶到医院,就只剩护士在整理洁白的病床了。柯尔戴着黑色的口罩,长长的刘海搭在睫毛上,他瘦小的脸就只剩下闪着黑色钻石的瞳孔。
这天从昨晚开始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正是一天中最阴冷的时候。柯尔双腿的肌肉开始打颤,身体也不自觉的跟着哆嗦,正当他快要倒下的时候,有一双手从后面稳稳的扶住他:“她在太平间,等天一亮就要火化了,去见她最后一面吧,趁无人发觉。”
柯尔回头,竟然是关筠。关筠如何得知这一切,为什么竟比他还抢先一步。柯尔暂时无瑕思考这些。他走进冰冷的太平间,这里真的非常冷,有浓重的腥味和消毒水味。柯尔撩开白布,病人走的很安详。
柯尔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放在她手边说:“现在不要再怨她了,和她在那边好好过吧。”
柯尔从医院出来就又开始呕血,关筠把柯尔拖去住院部,他的胃出血才算得到了及时的治疗。
“我不能继续躺着了,我约了人。”柯尔精神高度紧张,胃里又翻天覆地的疼,医生给柯尔打了镇痛剂他才慢慢睡着了一会。刚一醒就想要起身,被关筠按了回去。
“改期。刚才医生的话你没听见吗?你的胃已经有六七处出血点了,你还要怎么折腾你的身体。”
柯尔没办法,今天的约会非常重要,是和设计师们商量演唱会的服装造型和音响设备的。柯尔只能一个一个打电话让设计师们到医院来商议。
关筠看到柯尔毫无血色的嘴唇,就想把他的手机扔出窗外,忍不住冲口而出:“你知道瑜护士是因什么病去世的吗?是胃癌。我拜托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关筠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求你了,你放过我,我没办法,我只能帮你到这。你要听我的,我不会害你。”关筠一直都觉得嘉运的不幸是她造成的,也许上天派她到嘉运身边就是来赎罪的。
柯尔怔了一下,关筠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谁:“你……”
“对不起柯尔,对不起。还是我该叫你嘉运?许嘉运。”
柯尔眉心颤了一下,那个名字被正大光明的念出来,让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不断从回忆里涌出来,就像暗红的血从撕开的伤口里流出来一样。
有个人的脚步慢慢靠近他,气息慢慢萦绕他,仿佛要把他拉走,把他吞噬:“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不是该叫你许嘉运?你是不是许嘉运?是不是那个十六岁就被我丢去韩国自生自灭的许嘉运!”关筠紧紧抓着柯尔的肩膀,崩溃的哭喊。
“你……你!”柯尔震惊的睁大眼睛,虽然当年嘉运哥身上发生的事他并不完全清楚来龙去脉,但那段时间嘉运哥的挣扎和痛苦却是他亲眼所见。
情绪受到刺激之后,他剧烈的咳嗽又使刚安分一点的胃开始出血,血腥味呛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关筠看到柯尔指缝里渗出的鲜血,更加害怕和自责。
这时病房门打开,初雪正好到了。上次在秀场偶遇之后,柯尔就请初雪帮忙为演唱会设计妆发造型。
“柯尔!柯尔,你怎么了?天呐,怎么会这么严重啊!”初雪连忙叫来医生,才将柯尔病情稳定下来。
“你是他的工作人员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关筠平复好情绪问初雪。
“不是,我是柯尔的朋友。我是搞服装设计的,这次的演唱会帮他设计服装和造型。您是?”
关筠看初雪说一句话就要回头看柯尔三次,看起来不像是普通朋友或是同事:“我……我是他的姐姐。”
“啊?柯尔还有姐姐啊?没听他提起过啊。”
“你们很熟吗?”
“嗯,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同班同学?”关筠猛然反应过来,对啊!同学,老师,如果跟柯尔过去的朋友确认的话,就能证明他的身份了。
“是啊,以前只知道柯尔有哥哥,不知道他还有姐姐,不好意思啊。虽然伯父伯母都在常宁,但有姐姐在云都照顾他我就放心多了。”
“伯父伯母?柯尔的父母在常宁?柯尔的父母不是去世了吗?”关筠仿佛抓住了柯尔说谎的证据,喜出望外。
“什么!”
“他的父母去韩国看他的时候,出了车祸,早在他还在韩国做练习生的时候就去世了,网上都这么说。”
“我……我很少注意那些八卦新闻。”初雪心痛的看着半昏半睡的柯尔,心想这个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谁都没有提起;自己也真是粗心,即使八卦不可信,但至少也要问问他。
初雪忽然想到什么,她看着柯尔昏睡中还转来转去的眼皮,想起他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伯父伯母去世了?他……他一个人回来了……那么,嘉运哥呢?嘉运哥也一起回来了吗?还是?”初雪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想这位姐姐求证。
“嘉运?许嘉运?”关筠想要的答案就这么简单直接的出现了。
“嗯,嘉运哥呢?你不是柯尔的姐姐吗?你不认识嘉运哥吗?”
关筠有点懵:“他……他不就是许嘉运吗?”
“不!他是柯尔!柯尔是柯尔,嘉运是嘉运。你不是他姐姐,你是谁?”
“柯尔是柯尔,嘉运是嘉运?”
“对!柯尔是柯尔,嘉运是嘉运!”
……
“柯尔!”初雪在电影院售票处门口看见柯尔,欢快的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男生转过身来却吓了她一跳:“哦?嘉运哥。我又看错了,不好意思。”
“哈哈,”电影院旁边有间教吉他的工作室,嘉运有时会来这里打工,给买吉他的顾客免费教学:“我们俩长得就那么像吗?”
初雪拨拨刚才跑乱的头发,一本正经的区分:“嗯,很像,背影和侧脸都很像,笑得时候更像。”
嘉运把脸凑近初雪俏丽的鼻尖,有点戏弄,又有点宠溺:“既然我们这么像,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哦?”初雪忽闪着大眼睛,没想到嘉运这么一问,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柯尔是柯尔,嘉运是嘉运。”
“哥?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不用来教吉他吗?”柯尔在远处看了很久。
嘉运放开对初雪的压迫,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没办法,今天老板临时叫我来。”
嘉运一闪身就向旁边的吉他工作室走去,柯尔看着嘉运的背影,仿佛是对初雪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很不明白,我们不是亲兄弟,但为什么长得这么像。是不是太亲密的人,可以互换长相啊?”
……
柯尔虽然昏睡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他们俩在一起久了,作业换着写、衣服换着穿、喜欢吃同样的食物、喜欢同一个女人,就连长相都相似到可以互换,其实柯尔很想问,他们是不是连命运也交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