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你哪来那么多‘可是’了,反正啊,从现在起,你就什么也不要管,只管读你的圣贤书,其他的我全给你打点好,就这十个月,只要你考个好大学,我累个半死也值。只要你好好学习,我就比什么都高兴。”莫母一脸陶醉地说着,仿佛已经接到了清华或者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考大学考大学,成天到晚就只唠叨这事,好像只有高考这条路才是阳光大道,别的全都是死胡同,要是误入歧途,必定得撞得头破血流。可韩寒当年七门红灯,人家的前途不照样是一片光明吗?北大毕业的学生都还有去卖肉的呢,虽然卖肉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不光荣的。莫冰蓝没有一鸣惊人的才能,可已经走上了高考这条路,她也认了,可她就是受不了这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唠叨。她心里沉沉的,正要回房去,却又被老妈叫住了。
“哎哎哎,你别急着跑呀,你药还没给我吃呢,来来来,吃药,吃药了。”说着就给莫冰蓝倒水取药,自然没忘记唠叨一通:
“以后呀我每天看着你吃药。你说你都高三的人了,关键时刻怎能生病。你一米七的个头你才给我吃一碗饭,小肠那么长,要多少顿饭才能填满呀,平时又不锻炼,难怪你身体不行。以后每顿饭你要吃两碗,这样才行!”
“可是我只要一碗就饱了呀!”
“饱了也不行,按照比例,你应该吃三碗才行。”
“妈,你就省点米面吧,我实在吃不了。”
“哎呀,你怎么不听妈的话呀,妈也是为你好呀,难道我还害你不成?你慢慢吃,习惯了就好了。”
莫冰蓝沉着脸不说话了。莫母背对着莫冰蓝,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
“赶紧吃,吃完了去学习,时间就是分数,你今天也该睡足了……”
不等老妈说完,莫冰蓝就一溜烟地钻进房间里去了。她提过书包正要掏出书,却发现不对劲儿,这哪里是她的书包呀,分明是向紫菀的嘛。唉,背一样的书包真麻烦。莫冰蓝耸耸肩,拿来一张英语报看起来,丝毫没有送书包给向紫菀的意思。她知道,即使她送去了她也根本就不会看书的,因为她要洗校服,否则,下周她可就要当“花子”了。
向紫菀当真洗了一下午的衣服,洗得腰酸背痛,终于将她的校服和和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挂在了阳光下。
这大洗之日,谢晓选和几个室友也没有例外。
莫冰蓝看了看自己的外衣,也不太脏,还能凑合一个星期呢,于是只洗了一下头发。
一个周末便这样悄悄地过去了,令人来不及思考与回味。
下午,莫冰蓝老早吃过晚饭便来到学校,教室里人不多,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小声地读书,也有人趴在桌子上在天外神游,是陈灏,昨天喝高了,到今天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天!
莫冰蓝跟本不知道喝酒那档子事,便径直走过去拉了拉陈灏袖子,小声说:
“嗨,你的那个笔记本给我看一下。……喂,你听到了没有啊!”
好半天,陈灏慢慢抬起头,顶着一额头久压而致的红红的花纹,撩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前边的人,怒气冲冲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说罢又趴在了桌子上。
陈灏凶了莫冰蓝一句,同学们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她身上。她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走回座位,慢慢地坐下来,心里充满了委屈和失望。最近陈灏总这样对她说话,但她很清楚多半是因为童言俊。
那个厚厚的绿色笔记本是高一的夏天,陈灏专门去文具店买的,上面写着从那时开始到现在陈灏对各方面的事情的感受与心得,他说过,只要莫冰蓝想看,就尽管拿去看,等他写满了就送给她。现在所剩的已经不多了。
莫冰蓝想象着陈灏刚才凶巴巴的样子,干脆也像陈灏那样子趴在了桌子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思绪乱七八糟地在脑海里旋转,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唉,你怎么了?”谢晓选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轻轻地摇了摇莫冰蓝温和地问。
听到谢晓选如此温和地声音,莫冰蓝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露出一抹涩涩的笑说:“也没怎么,就是心里有点乱。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淑女起来了啊?”
见莫冰蓝没哭,还和她逗起来,谢晓选就放心了。莫冰蓝挺爱哭,体质又差,所以有时她哭了,谢晓选便说是林妹妹来了。
“唉,我今天又碰到他了。我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是容易碰到,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谢晓选用双手捧着脸,叹着气说。
莫冰蓝自然知道她在说谁了,心领神会得笑了笑说:
“那小子长得跟菠萝似的,看了还视觉污染呢,甭管他,就当是空气好了。”莫冰蓝信口拈来一堆就来开导谢晓选。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以为都是你啊,那么能想得开。”
莫冰蓝苦笑了一下,不说话了。这就是她的外在形象,乐观向上,活泼开朗,事事都能想得开,放得下,多令人羡慕啊。可这却只像是一张面具,她的外表和内心世界并不一致,严重地脱节了。就像蚕,一层层把自己包裹起来,人们看到的是饱满的蚕茧,却看不到蜷缩在茧里的蚕。
装作不在乎只是一种逃避,脆弱在刻意地隐藏中会更加脆弱,但眼泪并不代表什么。
人渐渐多了起来,读书声也起来了。谢晓选回到座位上开始背书。莫冰蓝给了自己一个微笑,然后拿起书进入了角色。先前那事便暂时给晾一边了。
只要有时间,谁都可以想得开,放得下,不同的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经过一个紧张的晚自习,那件事在莫冰蓝心里的确淡了许多。向紫菀整个晚自习都在写信,不知道是给谁,所以一直都没有跟莫冰蓝说话。莫冰蓝倒觉得这样子挺好,两人要当真聊起来,写作业恐怕就只是一句话了。
下晚自习,莫冰蓝和向紫菀推着车出了校门。
“来一次怎么样?”向紫菀一脸挑战的神情。
“好啊!”莫冰蓝挑挑眉毛不甘示弱地答应了她。
她们的技术不相上下,但莫冰蓝的车轮却比向紫菀的略小,所以莫冰蓝常落在向紫菀后边。
“那开始吧?”
“好!”
她俩跳上自行车,数过一二三便开始猛蹬起来。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地在吵吵嚷嚷的学生群中穿梭。风扯着莫冰蓝的头发在空气中飞扬,感觉好爽!
“看哪,美女飙车啦!”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路上的学生唰唰地转过头望向那两个身影。
“好猛噢!”
她们注意力高度集中,根本没有在意那些鬼叫。一次呼吸的时间,她俩已经穿过了十字路口。
这是一座小城,晚上很少有机动车辆,只有狂潮一般的学生流在向四面八方奔涌,她们才敢这样子飙车,否则她们的小命早就没续集了。
突然,莫冰蓝脚下一阵轻松,不用力踏也转,她哗地一下明白过来,是车链掉了!
莫冰蓝想叫住向紫菀,可是正在飞速行驶的她一道烟似的就隐没在了学生流中,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莫冰蓝有些沮丧,“嘎”的一声刹住了车,跳下来对着包住了车链的车瓦轻轻踹了一脚,无可奈何地推着车沿着马路慢慢地向家走去。
好半天,向紫菀才发觉身后没人了。她刹了车大瞪两眼地自问:
“咦,人呢?……啊,糟了!”向紫菀猛得反应过来,急忙掉转车头一路寻来,终于发现了懊丧的莫冰蓝,她正推着车闷声不响地在路边上走呢。
看到莫冰蓝好好的推着车的时候,向紫菀高悬的心咕咚一下复位了。
“唉——哎,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摔成八块儿了呢。”
“九块也行啊,反正有你向紫菀替我收尸,也不至于横尸路边。走吧,今天可是倒霉的很彻底呢!”莫冰蓝见向紫菀来了,心里的沮丧感渐渐消退了。
“哈,以前总是我的破车掉链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向紫菀夸张地大摇其头,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瞧你美的,没准明天就该你了呢。”莫冰蓝开过玩笑,又是回到了现实中,“可我明天怎么办啊,链子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安上呢。”
“愁什么,明天六点差一刻在你家大门口等着,我过来接你,顺便的事嘛,瞧你这智商!”向紫菀一副大女子主义的样子,拍着莫冰蓝的肩膀豪迈地说。
“你来接我啊?大清早啊?太阳还没出来啊?”莫冰蓝故意挑刺似地说。
“唉哎,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啊,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我们都睡过一个被窝呢!”
莫冰蓝笑起来,向紫菀也跟着笑起来。一段不长的路程就在谈笑间“灰飞烟灭”了。
第二天蒙蒙亮。向紫菀骑着车载着莫冰蓝蜗牛似地在路上前进。每踏一下“唉呀”一声。
“你说我哪根筋抽着了呀我,干吗要应承这么个苦差事儿啊我!”向紫菀气喘吁吁地说着。
“你不行了啊,那我带你吧!”莫冰蓝关心地问。
“你得了吧,要你带我还不把我给摔成八块了。”向紫菀打趣地说。
“哟,当年是谁骑着车带人一天摔下去了俩人啊?”莫冰蓝嘿嘿地笑着拆了她的招。
“唉哟,都陈芝麻烂谷子了你还提那档子糗事儿干什么啊。”向紫菀一副惭愧得要死的表情。
“我就说,我就说。”莫冰蓝故意激向紫菀说。
“你再说我就把你甩下去!”向紫菀开玩笑。
“那你甩啊!我才不怕呢!”
向紫菀当真摇晃起车把来,结果啪一声,连人带车翻了,两人坐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呻吟,谁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莫冰蓝忍着疼把坐在地上的向紫菀拉起来,哭笑不得地说:
“我的屁股都快让你给报销了。”
“我也没想到真会是这样子呀!”向紫菀疼得咧着嘴哭丧着脸说。
“好了,忍着点赶紧走吧,要不然就迟到了。”
这么一摔,还真就应了昨晚那句话了,掉了链子车骑不了了,向紫菀就近将车子放在一幢家属楼下,两人可怜兮兮地拉着手步履维艰地向学校走去。不长的路她们觉得好长好长。
刚上高一那会儿,向紫菀骑车带着谢晓选去买东西,光顾着说话,却不小心谢晓选摔进了树沟里,回家时带着莫冰蓝,又把莫冰蓝摔到了马路上。这对于向紫菀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好在她俩都没跟别人说,要不然,向紫菀肯定会捂着脸三天不见人。
“耶,总算没迟到!”她俩长吁了一口气,进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