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白清清把锦屏与上月叫了回身边,离了萱芸殿,洛姬总共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妹妹,第二句是:慢走。
白清清听着那句妹妹,看着洛姬眼中的冷漠,她回到兰陵郡王府,因在外头呆得太久,手脚冻得有些僵硬,进了屋,抱着暖炉便去了浴池,只见一池浴水热气腾腾,白雾蒙蒙,一道身影隐隐走了出来。
白清清一怔,想了想刚才锦屏结结巴巴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来着,看来是想说,郡王正在里面沐浴更衣。
兰陵王看似刚从水里出来,一头湿发如水墨黑绸缎似的披垂下来,身上仅松松套着一件白长袍,衣襟歪歪斜斜敞开至一边,说不出的风流无限,色相绝美,眉梢眼角却结了冰似的不寒而栗。
“如何?”兰陵王直接走到一侧的长椅上坐下,直接想听听白清清去了趟萱芸殿,见了洛姬有什么要对他说的。
白清清居高临下瞟了眼兰陵王脖颈下微微袒露的胸膛,似有一道深红色的烙印刻在他心口处,白清清闪过一丝讶异,转身走到屏风后面,才慢慢道来:
“我要收回昨夜对你说的话,我只从洛姬发丝间嗅到一种淡淡的药草味,我看她脸色绯红,气息很好,猜测她发丝间的药草味想必是服侍齐文王时沾染上的,所以,齐文王身体抱恙可能是真的。”
“为何断定是齐文王?”兰陵王问。
“除了齐文王,还有谁敢碰洛姬的头发,如果说是洛姬的梳妆侍女,可这侍女若生病了,又怎敢再服侍在洛姬身边,所以,当然是齐文王。”
白清清在屏风后面褪去衣架,一双小足踏入浴池,没入浴水中,不再道来任何话语,她也没有听到兰陵王再问来话。
泡了大半个时辰,白清清暖和了身子,从浴池里出来,脸颊泛着红晕,她裹了件丝绸长袍从屏风里踱出来,看着依旧坐在长椅上的兰陵王,不禁微微的偏了偏头,似有一丝稚气从眼底掠过。
“你还有话要与我说?”梨涡浅浅。
兰陵王从椅子上站了起身,依旧冷冷淡淡的面容,道来话,瞳光却变得清亮而深邃:“听说你从小学医,医术了得,能解百毒?”
白清清哦了声,直接要听他下面说的真正意思。
“白清清,你可懂得解红艳十里的毒?”
红艳十里,毁人心智,摧人躯壳,他身中此毒时,白清清在后山采药草,后山畔下有座冰湖,冰湖长年累月结冰,白清清有次无意间跌落湖中,于是她发现湖水一点也不寒冷,沉入湖底的石头还是暖的,并让她发现湖底生长的植物竟是稀世药草,于是她每次都会采一两颗回去,不会贪采。
他根本就是从上面的山峰直接坠落湖底的,溅起的水花,砸得她生疼,当她费了好些力气从湖底把他捞出水面,发现他身中剧毒,五脏六腑正在溃烂,神智早已不清,吐出的血都是黑色的,她为救他,为他换血,差点连她的小命都搭了上去,唉……
“懂得,或不懂得,又如何?”
白清清十指交扣,一脸端庄的看着兰陵王,她越是端庄,便越是内敛,滴水不漏。
兰陵王微蹙着眉,微抿着唇,静看着她,他那样的模样,真是极好看,白清清想起她曾捧着那张脸说要看一辈子,只是她说的一辈子竟是那么的短。
猛地转身,白清清不及兰陵王回话,先行离了去。
过后几日,没有下雪,殿前外庭苑里的梅花开得朵朵灿烂,白清清站在紫檀案台前画梅,锦屏梳了个高高的攒珠髻,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走了进屋里来,走到白清清的身边,低头看画,那画中的梅,娇颜玉露,姿态宛丽,神韵飘逸。
“王妃画得真好!”锦屏情不自禁的赞叹。
白清清唔了声,把笔墨递给锦屏,笑道:“你来题个字罢。”
锦屏笑嘻嘻的摇头,并不敢接下白清清的笔墨题字,摇着头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连忙又回道:“王妃,上月绸庄坊好像出了事,店铺里的剪刀李这会正跪在门府外头。”
“郡王不是在府里吗?”白清清走到一旁的端架前,往玉石水盘里洗净一双小手,由着锦屏拿来棉布轻轻地吸去指尖水滴。
锦屏低着头为白清清的手背抹上香油膏,回道:“郡王在东阁议事,奴们不敢过去通传,王妃,你就召剪刀李过来问问吧,听说都跪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锦屏收了剪刀李的二十四铢,想着只是在王妃身边说个事,不打紧,锦屏心知王妃为人面冷心善,平日端庄冷淡,不可侵犯,却从没有苛诉过任何一个下人,更不会轻易折罚下人。
白清清听了锦屏的说法,踱开步子踏了出门,看着阳光甚是明媚,她一双眸子透出柔和光晕,道了话:“那就问问罢。”
锦屏欢喜不已,连忙领着白清清向长廊外走去。
剪刀李被仆人叫了进府里,瞧着已坐在堂上的王妃,连忙跪在堂外的门槛前,道安。
白清清看一眼哭丧着脸道安的剪刀李,问了话:“说吧,过来为何事?”
“王妃…“剪刀李抬起头来,恐慌的道:“凤仙绸庄坊的人上午过来把上月姑娘捉走了!”
白清清秀眉轻轻一挑,再把话问来,便得知了来龙去脉。
上月前些日做了一件百花裙,不巧被红花楼的一位歌姬要了,这位歌姬今日穿着百花裙走在街上十分抢眼,还引来了一些骚动,这才被坐在轿车里镇南王的王妃无意间看到了,而最巧的是这镇南王王妃正好前些日子从凤仙绸庄坊那处不惜重金量身定制了一条广绣百花锦簇裙,说是要在皇宴上穿的,不想隔天就是皇宴的日子,今日却在街上看见一名歌姬身穿着十分相似的百花裙,于是,镇南王王妃大怒不已,结果凤仙绸庄坊唯恐得罪了镇南王王妃,直接就说上月的百花裙是抄袭凤仙绸庄坊的广绣百花锦簇裙,便以此为由,捉走了上月任由镇南王王妃处置。
白清清托着美人腮,想了想,上月是兰陵郡王府的人,凤仙绸庄坊胆敢私自捉人,而镇南王王妃恐怕是要私自处置上月,这就是没把兰陵郡王府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事情就变得好办很多。
有了定夺,白清清唇角微扬,微微道话:“备顶轿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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