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纯澈冰心深厚的真气在白冰的体内迅速复苏,治愈了他的身体,白冰在姐姐的要求下伸了伸四肢,红扑扑的小脸漾着清澈的笑容,抬高头看向渡他内力的文王,奶声奶声的道了声:“谢谢演哥哥相救!”
文王听那声奶声奶气的相救,竟是不自觉得咳笑一声,一手把白冰拉到身前,弹了下他的额头。
白冰撅嘴,欲要喊疼,身后白清清却是把他从文王的身前拉回,牵着他的小手离去。
“清儿?”文王面色一怔,拦下了她。
“怎么,用完我就走了?”文王促狭的说,心里有什么在汹涌翻腾。
白清清抬头看向文王,直接恩了声,拉着白冰继续绕过他往殿外走,只是身后那人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拉了回他身前。
“你当我是什么?”文王深黑的眼瞳里似掠过一丝波澜,却又很快平静似深潭,只是微微上扬嘴唇终究有一抹薄怒。
“若不是小九伤的太重,偏又只有你的内力能相融,我又怎可能会过来找你?你知我一定会过来找你,所以还想我怎样对你?你派出死士一路追杀时,兰陵王把我当做挡箭牌时,你又当我是什么?又置我在何处?你和兰陵王果真都是自私冷酷无情之人!”
白清清凉凉一笑,似有些嘲笑,兰陵王与文王都自以为是的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文王紧抿下唇苍白异常,慢慢放开扣住白清清的手腕的手,俊冷狭长的眉目微微一皱,瞳光泛着潋滟波光,掩盖了深处低沉的抑郁:“清儿,我并不知你…”
话音蓦然消止,文王深深地看了白清清一眼,冷冷的沉了脸,垂手让她离去。
白清清牵着白冰踏了出巍峨高耸殿门。
文王殿外的廊亭,是一汪绵延不绝的湖畔,蜿蜒曲径,直通整个回廊,四幽花草结了层潋艳的冰,白清清抱着白冰过来时,隔着风雪,隔着心神,她没有看见,此时…
风停了,雪止了,夜色暗沉,云雾静止般幽远苍穹的湖畔印入眼前,白清清有种恍如隔世的无力。
“这和自家姐姐的琉璃殿一模一样啊。”白冰小声的惊呼了句。
白清清淡淡的看了白冰一眼,不看眼前的湖光石色,牵着他缓缓走远。
殿内,文王一掌扫向跪在身后的人,黑发披泻,俊容若雪,双瞳盛怒,凌厉无比:“为什么没有汇报她被放在高殷的身边?我宁可功亏一篑,倾覆天下,也不决不让她损失半毫!切记我这番话,莫要再犯她!”
把人一掌扫出殿外,文王撑着冰凉的身子,只觉整个身子恍若坠下森寒的冰湖,冷的刺痛。
原来在他在她的心里,竟是个自私、冷酷、无情之人!
气血上涌,汹涌的在心口剧烈翻腾,绞痛,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口血吐了出来。
“主上——”
“滚开!!”
拂袖扫开惊心动魄的一众人,沉闷咳嗽两声,心中仍旧阵阵撕裂般疼痛,文王冷冷地抬起脸来,甚黑幽红的瞳默默地看向了殿外沉寂的湖泊,埋藏在黑暗深处的前尘往事生生被撕开,那被压制抑郁的汹涌而来,酸涩,苦涩。
一张又一张的面容,一双又一双的眼睛,一串又一串的笑声,一阵又一阵的哭声,他的眼前,前尘往事一幕又一幕,只有那抹娇小熟悉的身影最终停在了眼前,声声清脆娇甜的唤他演哥哥。
“清儿…”文王啄着血丝喃喃自语,步履踉跄踏出殿外,扶立与廊柱下,苍白的恍若透明的面容浮现出不正常,艳丽的潮红,自身带伤未愈,却为她耗尽了所有内力。
此刻,死般苍凉的黑夜,却无风无月无她,无有,再也无有,文王心痛难忍,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闭上眼,任黑夜把他吞噬。
掌灯的家伙一路默默随行,白清清见他默是默了,却是一路叹气,连连叹气,一口接一口叹气,她不禁也叹了口气,开口道:“四哥哥,你叹够了没有?”
“哦?”
那竹灯下印衬的人显出来,黑色华服,面容俊逸,狐狸似的眼眸子,灿若星晨的眨了眨。
白冰走过去,伸出短腿踢了脚,扭捏的道:“四哥哥,抱。”
白家四当家白耀对难得向他撒娇的白冰投去受宠若惊的眼神,云袖一卷,已是把白冰抱了起来,一抱才知白冰的小身体正在恢复生长,难怪要抱。
白清清看向一抱就睡过去的白冰,心下也明白了过来,刚才她心神恍惚,竟是忽略了白冰的身体状况,受了文王的内力,身体正在以撕碎般的速度生长开来,他自是要昏睡过去的,却因她而强撑到现在。
白耀看了向白清清,黑眸滑过一丝轻轻柔柔的笑意落于眉梢:“你方才对高演说的那番话可是真心?”未等白清清先回话,又叹了口气。
白清清无语,正要自行踏出府门,前脚微微抬起,便听见身后传来恐慌的声音:“白堂主留步,请留步!!”
白清清莫明的止了步,回过身来,听到那句主上吐血不止,身影已是掠了回那绵绵不绝的碧湖长廊。
一口气冲了回去,殿内,袅袅升起的药檀香混着丝丝腥甜,庄重的深红色檀帷幕打了开来,隔绝了她的目光。
踱步绕过那巨大的屏障,白清清看向雪白貂榻上的身影,文王面色苍白如雪,又目紧闭,透白的手指无力的垂放在一边,歪着头,像是睡过去一般,只是那紧抿的双唇不断溢出的鲜血刺痛了她一双眼。
文王缓缓的睁开眼时,白清手指微微颤抖的擦拭着他唇角的血色,只是怎么擦也擦不尽,文王默默的看着白清清,她低垂着眉目,分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神情,心知她如今对他深藏不露,不复当年,但那同样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容颜,让他心里又是一阵汹涌澎湃,猛地撇过头控制不住的咳嗽,胸膛疼痛剧烈。
“哪里不舒服吗?”白清清已是一手缩进滚袖内,捏了数支金针出来准备帮他施针。
文王默然的握住白清清的小手,摇了摇头,良久,把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对她说:“这里好疼…”
白清清微微一怔,没去了指尖的金针,看着他,眸光跳动,良久,她对他道:“这里,我治不了。”
“无防,这样就好。”只要她肯回到他身边,文王宁愿一直疼着,倾身,他把她揉入怀里。
白清清没有言语,似过了许久许久,他已沉沉的抱着她睡去,她才轻轻的扶他躺回软榻上,喂他吃下丹药,仍旧守在他身旁,直至天明,方起身离去。
白耀抱着白冰立在廊下赏月台,眉目俊逸,眼神明亮,见她出来,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如沐春风。
“北齐要有征战了。”白耀说。
冬曦,雾色蒙浓,白清清怔了怔,思潮起伏,北齐要有征战,拿下兵权者,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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