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一轮圆月忽然从云层里徐徐飘出来,高挂窗外,恍若在窥视着什么。
一个月没露脸的兰陵王,主动露脸了,一身寒气地立在床头,冷冰冰地目光隔着红纱帐看入平躺睡下的白清清。
白清清闭着眼睛,纹丝不动,被子里藏着一把匕首。
一只干净修长的冷指撩开红纱帐,兰陵王低头看见白清清披散在鸳鸯枕上柔软的长发,额头柔美,眉目如画,一床金丝棉绸被她掩腰盖着,一双玉白的小双合拢的平放在上面,入睡的仪态,气质幽静,恍若空灵。
兰陵王愣了下,薄凉的唇动了动后,道来话:“白清清,莫要再碰郑儿,你若再伤她,我不会容许。”
白清清睁开眼睛,与头上方的兰陵王一阵对视。末了,白清清开口道来另一番话:“今天请了一些姐姐们过来府上坐,不想洛姬也过了来,果然和传闻那样,是位不太爱说话的冷美人。”
白清清口中道出的洛姬正是兰陵王的死对头齐文王的爱妾,听闻齐文王相当宠爱洛姬,为博美人一笑,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兰陵王曾当众给予不屑,这会白清清提起洛姬,貌似有点暗示他。
兰陵王听起来的意思就是白清清压根没有针对赏了郑儿巴掌的事情来与他一般见识,他若为一个郑儿深更半夜找她兴师问罪,大动肝火,那跟不屑的齐文王又有什么不同。
兰陵王这会眉头微皱,那一皱,怎地风流恣肆,心神领会:“。。。然后呢。”
听了,白清清缓缓的坐起身,一袭漆黑的长发垂落脸颊两侧,道来言下之意:“我见她不说话,却淡淡的往我身上瞧了两次,这才发现我身上的白绸裙与她身上的碧缕裙原来都出自上月绸庄坊之手,你说巧不巧?”
话毕,一双皎洁的眸子往兰陵王身上的紫袍淡淡地瞥了眼,白清清的眼神是,你懂得。
兰陵王瞧着白清清的眼神,不置可否,一派冷沉。
上月绸庄坊正是兰陵郡王府的产业,虽不是洛阳城最大的名坊,但绸缎好,面料好,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裁缝上月,女工了得,堪称第一绝,连洛阳城最大的凤仙绸庄坊的上百名女工都比不上她一人的手艺,但怪哉的是,上月从不为任何客人量身裁衣,她裁出的衣裳都自行放在店面里,就看哪位客人身材好,运气好,刚好能穿上,所以就更有点物以稀为贵的势头。
白清清从兰陵王身上衣袖间的刺绣认出是出自上月一人之手,实在是眼尖得很,而且她还看出那分明就是上月一针一线亲自裁剪缝制,衣袖间刺绣的分明就是就思慕的纹花,上月暗藏这份心思,白清清没打算道破。
白清清心知兰陵王在不置可否什么,他一直在暗中留意齐文王的动静,却不知为何这近月来,齐文王纳了洛姬为妾后,一直住在洛姬的寝殿,更对朝上说身体抱恙,没再出入王宫,所以,她给的眼神是,他只需对上月下达命令,让上月接近洛姬,就可以从洛姬身上得知到齐文王近月来神出鬼没的做了些什么,是否如他所猜测的已经开始暗中逆谋王位。
兰陵王许久没有道来话,苍凉无声的寝殿,便静得有些诡异。
白清清躺了回床上,安然入睡,兰陵王则离开靠着的床柱,放下被他撩开红纱帐,转身,道了最后的话:
“你若无事,明日去一趟绸庄坊如何?”语声冷淡低缓。
白清清料到他对她的疑心慎重,他这话是要她亲自去接近洛姬的意思。
竖日,午后时分,白清清午睡醒来,踱出寝殿,穿着素白色长裙,挽着手懒洋洋的倚在殿外碧门前,望着庭苑被雪掩盖的梅枝发呆,身后锦屏拿了件貂裘往她肩上轻轻披下。
“锦屏啊…”白清清拖着懒洋洋的尾音,伴着一声笑意:“备辆马车,与我出趟门罢。”
大雪纷纷,街道上冷冷清清,上月绸庄坊的金字牌匾在大风雪前庄重的很,仆人隔一会就把落在上面的大雪清扫干净,使得金字牌匾怎一个亮字了得。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绸庄坊前,锦屏跑了进绸庄坊,冲着店面的人喊话:“王妃过来了,都出来迎接!”
绸庄坊里仆人听着锦屏这一声喊话,皆惊吓的很,却十分利索的放下手中的活,跟随锦屏出了店门外,垂手两行排开。
白清清坐在马车上,随意地抬起一只素指掀起帘子,正好看见一名蓝衣女子缓缓地走出来,想必正是绸庄坊的上月,长得十分不错,身形婀娜,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上月不缓不慢的躬身行礼,心中对名满天下的白家女子都生得绝色,但凡一眼都叹为观止这一说法,不禁心生黯然。
从马车内下来,白清清走了进绸庄坊店内,一名仆人端来椅子,她和蔼可亲的笑道:“我四处瞧瞧就不坐了。”
仆人恐慌点点头,连忙又把椅子端走了,店里其作的仆人各自站一旁,心里七下八下。
“王妃,可有事吩咐?”上月垂下眼睑,默默的问,绸庄坊一向由她打持经营,兰陵王是从来不过问的,可是如今,今非昔比,兰陵王娶了富甲一方,名满天下的白家嫡女白清清,一切就不同了,再来王妃把府上红人郑儿打成了猪头脸的事都传开了,上月存的私心和郑儿是一样的,想着有朝一日能被兰陵王纳为一名小妾,此番若被看出有异心,恐怕会死的更惨。
在上月的眼里,白清清出身高贵,有庞大的家族做靠山,显然比一名妒妇来得更凶猛更强悍!
白清清并不在意上月那点私心,但凡看见兰陵王这种清高自负,长相俊美的动点心挺正常,她上辈子也动过的,还落得个杯具收场,害人不浅,所以,动什么不好呢,偏动心~~
白清清神态微微一掠,收了心,回了上月:“拿几件你裁好的衣裳我看看?”
“是的,夫人。”上月缓缓倾身退了进裁衣阁。
白清清踱开步子,来到柜台前,算账先生连忙让了让位置,垂手而立:“夫人这是要看看账簿吗?”
本没想看的,被问了,就看看咯,白清清嗯了声,一双玉白小手缓缓的接过算账先生毕恭毕敬的黑本子,随意的翻看了几眼。
白家的生意遍及九州,白清清真心觉得手上这本账簿上的银数,少得可怜。
“这个月就这点银子进账?”白清清随口问来,不想算账先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心以为她过来就是来查账的,哆嗦的回道:
“夫人,这个月天气太冷,到店里来的客人少,过来问要的都是毛皮貂裘,可我们庄子做的只是丝绸面料,所以,生意难免冷清了些,进的银子也相应少了些。”
听了,白清清哦了声,放下了账簿,瞧着算账先生一头冷汗,她莫名觉得她有那么可怕吗?白清清还不知,她确实被传言的十分可怕。
上月从裁衣阁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精致长盒放着亲自裁制的美人衣,白清清便晓得上月已有准备,想必是兰陵王的意思,兰陵王让她亲自接近洛姬,再让上月监视她,说到居心叵测,他兰陵王比她更胜一筹嘛。
既然如此,白清清便让上月跟随绵屏与她一同离开了绸庄,上了马车,白清清看一眼恭送她离去的一群仆人,她想她很快会再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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