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卡苏看出木梳的思虑,就说,“除非,来偷袭的达拉伊人走路、或者是扑倒的时候触碰了铃铛,铃铛才能响,那样,守备的兵士就不会误解了。”
——这正是木梳此项发明所要遵循的思路。木梳进入发明状态,有个习惯表情,就是嘴唇嗫嚅着,眼睛透着清澈光芒,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实际上,这个时候,他的发明思绪,沿着一定的路径在高速地行驶着,只有搞清了这些路径,并在这些路径上畅通无阻,他的思绪才能豁达,某些发明,才能应运而生。
“安防盗铃”这一项,他被山风所困扰,思绪的路径,被堵塞住了,萨卡苏的这几句话,使他茅塞顿开,思绪的路径又畅通了。
木梳想,“走路时碰到”,就有可能小心提放着,达到“碰不到”;而令其“扑倒”,那是没办法控制的。
怎么让偷袭者扑倒呢?
木梳想到了陷脚坑,就是当初调理虎头,致使他的腿别折了的那种陷脚坑。如果,沿着榛柴杖子里边不远处,挨排挖下陷脚坑,即便那些偷袭者把榛柴杖子整开了,进来了,黑灯瞎火的,就很容易一脚踏入陷脚坑,这时,在陷脚坑里按一个机关,去触动外边相对稳定的铃铛,铃铛一响,守备的兵士,不就听到了吗?
这个办法好!木梳不由的也以拳击掌,说,“好,就这么办!”
然后,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萨卡苏。
萨卡苏也说好,但他说,“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偷入者,得治治他们,起码让他们为此丧失战斗力。”
木梳问,“你想怎么办?”
萨卡苏说,“在陷脚坑里放上尖木桩,扎在他们的脚、或者腿,以及肚子上,使他们不可忍,大叫起来——这不仅伤了入侵者,还能又报个警。”
木梳又一次以拳击掌,大叫道,“好!就这么办!”
这时,萨卡苏的眼光偶尔被小白房子的三个人的行为所吸引,那三个人,有两个捧着个陶盆,往小白房子上泼黄的、黑的脏水,眨眼之时,好好的一幢小白房子,变成了迷彩房。
可能是听到外边的动静了,斯丽娜走了出来,大声申斥泼脏水的三个人,那三人中的一个,向这边指指,说了什么,斯丽娜不吵了,她盯盯地向这边看了看,“嗖”地一转身,进了屋。那三个人甚至笑了笑,继续泼他们的脏水。
木梳也停下来,向那边看去,他十分不解,问萨卡苏,“那三个人怎么敢……”
萨卡苏低低地说,“一定是主人让的。”
“镇长?”木梳说,“他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一幢白房子……”
萨卡苏忧心忡忡地说,“主人这是知道了……”
木梳问,“知道什么?”
萨卡苏想说又不愿意说的样子。
木梳催他,说,“你当我说怕啥的?反正镇长已经知道了,害怕我告密不成?”
萨卡苏很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实际上……”
萨卡苏向白房子那边努努嘴,“他们俩,也没几天,就让主人知道了。”
木梳明白了,他这是说,斯丽娜和桑依泉搞在了一起。
“可是,没几天,你们怎么就知道了?”木梳不解地问。
萨卡苏叹了一口气,“那种事,往往‘当事者迷’,以为密不透风,实际上,在别人眼里,早就一汪水似的,清清亮亮的,一举手一投足,一个话音儿一个眼神儿,觉着没人注意,可是,别人却看得明明白白的。他俩还没有那样的时候,我就猜到,一定会发生那事。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当天晚上,就在小白房子里上演春宫图了。他们出神入化,外边听声者水泄不通。”
由于木梳对那种情境,不甚了了,所以,萨卡苏说的时候,木梳无法理解。到他略知一二之后,对萨卡苏说,“你说的斯丽娜和桑依泉的事,‘出神入化’、‘水泄不通’,怎么可能呢?”
萨卡苏说,“大王,你就是不信?真真的,因为听声的,也有我一个。”
这时,齐鲁苏海来了,他问木梳,“怎么样?整定了没有?”
木梳说,“整定了。”
接下去,就把萨卡苏和他一起发明的经过对齐鲁苏海说了,言谈中,对萨卡苏非常器重的口气。
齐鲁苏海点着头,心里下了一个决心似的。
木梳把修大门和挖陷脚坑的事安排给了人工,木工师傅就来了,木梳又和木工师傅一起商量河中的栅栏怎么做。按木梳原来的想法,是做一道长长的拦河栅栏门,但是,木工师傅一看,说不行,这么宽的河,没有个支架(那时又没有合页),根本无法开合。
木梳又把萨卡苏叫来了,让他看看怎么办?
萨卡苏想了想,说,“水流到这里,就不那么急了,不会有太大的石头冲下来,所以,这里的水底是平的。这样,我们就在水里打桩,只留一个船行的宽度,其它的,都用木桩定死了。有了桩脚,怎么搭,就好办了。”
萨卡苏说到这里,木梳的脑洞大开,说,那就只留出船的高度(那时的船,还没有帆),在上边,用原木搪上,搪得上边可以走人的宽度,那样,拦河的栅栏门,就可以由上向下开合了。
实在不行,整个吊桥的玩意,到了晚上,就把“吊桥”放下来,那是任何船只也别想通过了。而吊桥用绞索在河里开合,一早起来,就派人划船去绞桩操持绞索,把河口的栅栏门打开——这不又增加了偷袭者偷袭的难度吗?常言道,“贼偷方便”,他要是不方便,想偷,他就得琢磨一下,不可解了,他就会知难而退。
再说,通关的费用也不算高,一艘大船,也就要一角子(达拉伊容积单位)金沙。要是金豆子,给两号子(达拉伊容积单位)可以通关了。而金花生,只要一号子,就行了。这对于达拉伊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都用簸箕、长口袋盛天然金。有的船,一船舱,都是天然金。他们通此一关,就等于上了天堂,他们还在乎那点天然金?所以,看通关的难度太大,他们也就只好放弃了,交点儿天然金过了关,就完事了,不必来杀人冒险。
…………
拦河的栅栏门,最后和齐鲁苏海,以及找来的木工师傅商定,用木梳的第二套方案,即,在河里立绞桩,用绞索,吊桥式的开合栅栏门。这里,用到了滑轮的一些基本原理,不知道这个已经应用了的力学原理,为什么到后来没有发扬光大,形成一种体系。
把这里安排完,齐鲁苏海和木梳就往镇子里返。
齐鲁苏海还不用骑马,还是坐斗罗赶的车,他的马,拴在车的后边。他的贴身保镖,骑马在马车的侧面走着,齐鲁苏海给他规定,除了他和女人干事,否则,都要在他的身边。
雅格落在了车上,在木梳的身边,它“嘎嘎”地叫着,索要它的坐垫。它的坐垫被齐鲁苏海坐上了,它很是有意见。木梳想把自己的坐垫抽出来给它,又怕齐鲁苏海知道他坐的坐垫,原来是一只凫坐的而感到乌次(讨厌),就对雅格说,“你飞回去得了,和我们挤在一起干啥?”
雅格不干,“嘎嘎”地叫着,它叫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说话都听不到。齐鲁苏海扒拉它一下,说,“你看你这个扁扁嘴儿,越发的赛脸!”
雅格被他扒拉的,连连侧退,加之车一颠簸,好悬没跌在车上。
雅格愤怒了,它大叫着,飞了起来,落在了齐鲁苏海骑的马上。它以往也落在过木梳的马上,但那是落在脚垫的横梁上,这一次,它索性落在了马鞍上,大有“你不是坐我的坐垫吗?那我就坐在你的马鞍上!”的势头
并且,站在马鞍上,像取得胜利似的,挺起上身,展开翅膀“嘎嘎”地大叫了起来。
大家都笑了。
斗罗说,“蓉蓉可喜很它了,它也愿意和蓉蓉在一起。”
木梳纳闷儿,他咋没看到蓉蓉喜很它呢?雅格由于对齐鲁丽蓉还处于不是很熟悉的阶段,都不靠她的边,何以来的“它也愿意和蓉蓉在一起”呢?斗罗睁着眼睛说瞎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一会儿,木梳就明白了——齐鲁苏海一听说他女儿喜欢雅格,雅格也愿意和他女儿在一起,他对雅格的态度立刻就变了,看雅格的烟波也变得柔和了,脸上也立刻有了肥肥大大的笑了。
原来,斗罗是看到齐鲁苏海有些讨厌雅格,要不是因为雅格是木梳的宠鸟,早就把它扒拉到地上了。他何时瞧得起一只小小的凫鸟了?
木梳看到这一切,心下琢磨着斗罗的用意,心里想,今后在齐鲁苏海跟前,斗罗样的小把戏是要有,斗罗的假话也是在所难免的。今后,自己要向斗罗多学学,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木梳之所以成为历史上的木梳,而不是发明家的木梳,就是由于他为了求生存,而去学习他人,适应社会,试图去改变社会。这是他最后没有成为一个木讷的发明家的主要原因。
一路上,有一只乌鸦在他们头上“呱呱”地叫了好几声,都以为他飞过去了,可是,它又落在前边的一棵树上,看着他们“呱呱”叫个不停。在东北,管乌鸦叫“老鸹”,这种鸟愿意在坟地里,东北人都认为它叨啄死孩子,就认为它不洁;再有,乌鸦主凶,它冲谁叫,谁就该倒霉了。于是,齐鲁苏海对斗罗说,“罗罗,你下地捡一个土块子,把那瘟死的老鸹给我打走!”
斗罗说,“下地干啥,我怀里就揣着石头块子。”
齐鲁苏海问,“你揣那玩意干啥?”
斗罗说,“我寻思,再要碰到谁要拿个大刀片儿劫统领啥的,我就石头块子侍候了。”
齐鲁苏海回转头对木梳说,“我说吧,我这个姑爷,可是个有心计的人,跟着你,保管错不了。罗罗,展示展示,把树上的那个老鸹给我打下来!”
斗罗应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坐在车辕子上,就向树上的乌鸦打去,只听“噗”的一声,那只乌鸦被打中,它想飞起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扑扑啦啦地跌落在地上,在树根旁边“噗棱”两下翅膀,再就不动了。
齐鲁苏海说,“这不行啊,罗罗,就一只老鸹,你还让它噗棱两下膀子?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得把人打蹿台了(精神了)?”
斗罗说,“坐在车上,使不上劲儿。那打在人的身上,也能把他打懵了。”
齐鲁苏海“哈哈”笑,对木梳说,“怎么样,我的统领大人,罗罗当你的保镖,绰绰有余吧?”
木梳笑着说,“我们是兄弟。”
“哎,罗罗,一会儿路过陶厂,你停下来,让他们给你做一些陶丸,你揣在怀了,比你揣一些石头块子强,不重,打在人的身上,还要命。”
斗罗应声。
陶厂,在镇子的西南隅,一溜两间房,外加一个地墩窑。干活的,就一个老师傅,外加两个小徒弟。实际上,这个所谓的陶厂,是齐鲁苏海家的“御用”器皿作坊,所做出的产品,就供齐鲁苏海一家,或者自家工地使用,有一些送给他的奴人。但确是啜水镇为数不多几家工厂之一。像造酒作坊,是有季节性的,而他们,全年都在生产,十冬腊月,用火烤化了陶泥,再做陶坯。
到了陶厂,斗罗把车停在大门口,进去了。齐鲁苏海想了想,也进去了。
不一会儿,斗罗走了出来,对木梳说,“主人让把他的马留下,让咱俩回去,他在这里有点事儿。”
木梳说,“那行吧,”然后,对在马鞍上站着的雅格说,“哎,伙计,你下来吧,咱回家了。”
雅格应声,从马鞍上飞到了车上,在齐鲁苏海坐过的坐垫上转转磨磨,甩着头“咯咯”地叫着,像对齐鲁苏海的皮鼓坐在它的坐垫上,相当不满意似的。木梳和斗罗忍不住笑了起来。
斗罗把车后边拴着的齐鲁苏海的马解了下来,和他的贴身保镖哈喽斯宪的马,拴在一起,他们就赶着车往家里走去。走了没几步,木梳对斗罗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斗罗叫停了马,说,“你没吱声,我也不好说。”
“那有啥?”木梳说,“害怕人家说你太主动了?”
斗罗“嘿嘿”地笑了,就上了车,“喔喔”地指挥着马,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