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豆豆在齐鲁苏海身后向木梳发狠,咬牙瞪眼的,木梳只好说,“行,隔三差五的,我得回去看看,要不,说什么,也让人放心不下。”
齐鲁苏海顺势坐在炕沿上,“那是当然,怎么说也是老人。听说你姥爷得道了?”
散豆豆一听主人提起别的话题,就没了兴趣,再说,齐鲁苏海一坐下,她就暴露在齐鲁苏海的视线之内,她再也不敢给木梳使眼色了;还有一点,斗罗和齐鲁丽蓉单独在一个屋,能不能说些对她计划不利的话,她得去盯着点儿。她就歘齐鲁苏海一个说话的空隙,捅了捅齐鲁苏海,向那边屋指了指。齐鲁苏海懂得了她的意思,向外屋扬扬下巴,意思是,你尽管去你的。
得到主人的应允,散豆豆就走出来了,到了齐鲁丽蓉的门口,趴在门缝里听听里边,只听齐鲁丽蓉的声音,“罗罗,你说能有鲤鱼精吗?”
斗罗心不在焉的样子,“都那么传乎,没有人真见过。”
齐鲁丽蓉可是很认真,“豆豆刚才就见过了。”
“能不能是她看花眼了?”
齐鲁丽蓉悄声低语着,“不能吧,她说她叫雅格,那玩意就钻进了水里,老长老长时间不出来。不是鲤鱼精,还能是什么?要是人,什么人能扎在水里就不出来呢?”
……
“哎,罗罗,”齐鲁丽蓉忽然抬起头,惊喜地叫斗罗,“你去那屋把雅格给我抱过来,我问问它。”
斗罗应了一声,就从炕沿上出溜下地了。
听斗罗走出的声音,散豆豆来不及躲藏了,只好先行走进了屋,差不多撞在斗罗的怀里,斗罗甚至本能地张开了怀抱,拥住了散豆豆。
散豆豆一闪身躲到一边——就算斗罗不是故意来搂她,让齐鲁丽蓉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也是不好。
“姐……你干啥去?”散豆豆本该管斗罗叫一声姐夫,但这个词,她就是张不开口说出来。
斗罗说去抱雅格,散豆豆不知该不该反对——把雅格抱过来,雅格能说实话吗?前一会儿,大家都测试过它,齐鲁丽蓉也知道了雅格肯定和否定是怎么个动作,万一雅格要来个否定的动作,那不等于我对齐鲁丽蓉瞎扯淡了吗?以后主人要查起这个事,不得先从这里开始呀?但是,又没有理由不让斗罗去抱雅格。犹豫之间,斗罗已经闪过她,走到那屋门口,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好听之任之,由他去吧。
斗罗进了木梳的屋,齐鲁苏海看向他,他呲牙一笑,“蓉蓉还是小孩子的心,贪玩儿呢。”
说着话,就走向趴在窝里的雅格。把雅格抱了起来,又向齐鲁苏海笑笑,就走出去了。
当父母的,都愿意看自己孩子夫妇间融融其乐,齐鲁苏海就也笑一笑,没问七丫头到底怎么个小孩子性,抱去个凫,怎么就贪玩儿了。
斗罗抱着雅格回来了,两手捧着雅格来到齐鲁丽蓉跟前。
齐鲁丽蓉伸出手,摩挲着雅格的头。雅格不熟齐鲁丽蓉,看她的眼睛,还那么一副样子,瞅着,有点儿隔路样,就“咯咯”叫着,有点儿躲着她。
齐鲁丽蓉倒是很熟,“雅格,别害怕,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地回答我就行。”
雅格“嘎嘎”叫了两声。
齐鲁丽蓉忖了忖,带有一种惊惧的颤音问道,“前会儿在河里,你是和鲤鱼精在一起吗?”
雅格停了下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散豆豆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恐怕雅格做出否定的动作,那不就等于自己撒谎了吗?
雅格开始转动起脖子来,这边“嘎嘎”,那边“嘎嘎”。
它这也是一种否定的动作。
齐鲁丽蓉没见过雅格的这种动作,前会儿他们测试雅格的时候,雅格的否定动作是勾着脖子,点着头,“嘎嘎”地叫起来。而肯定的动作是抻起脖子响亮地“嘎嘎”叫着。这回的动作是什么?齐鲁丽蓉不解,她就问斗罗,“罗罗,雅格这是说的啥话?”
斗罗笑了,“它说它没有。”
“啥呀!”散豆豆在一旁不让了,“你说鲤鱼精,它当然不承认了,谁能说自己的玩伴是坏人呢?”
齐鲁丽蓉想一想,也有道理,就对散豆豆说,“那你问,换个名词,看雅格怎样回答。”
散豆豆便从斗罗手中抱过来雅格,放在炕沿上,“雅格,你前一会儿是不是跟鲤鱼姑娘在一起玩了?”
雅格抻起脖子,响亮地“嘎嘎”叫着。
散豆豆很是得意,“你看看,它承认了吧!”
“哎,真哪!”齐鲁丽蓉很惊奇,但是,她似是不甘心,又说,“我来测试测试它。”
散豆豆把雅格抱起来,转向齐鲁丽蓉,自己闪开了身子,“你测试吧,我看你咋说。”
齐鲁丽蓉把眼睛翻上去,想了想,然后问道,“雅格,你前一会儿是不是跟乌龟姑娘在一起玩了?”
雅格勾起脖子,点着头,“嘎嘎”地叫起来。
散豆豆指着雅格高兴的不得了,“你看吧,不是乌龟,是鲤鱼吧!”
齐鲁丽蓉还是不甘心,她又问,“雅格,水里根本没有鲤鱼姑娘,是不是?”
雅格挺起了上身,伸长了脖子,“嘎嘎”的又大叫起来。
散豆豆用手指着,“你看,有吧,雅格都承认了。”
齐鲁丽蓉翻翻眼睛,“不对呀,它这样,是说我说得对,根本没有什么鲤鱼姑娘,不是说‘有’。”
“你看啊……”散豆豆想掰扯掰扯,一时又理不出头绪,思绪犯卡了。
在一边的斗罗,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问。散豆豆正要给他说,齐鲁苏海“呼”地拉开了门,“我走了,河口那里有事,我得去看看。”
说完,推上了门,就走了。
斗罗送了出来,齐鲁苏海忙忙叨叨地和他的贴身保镖走了。
斗罗回到房里,到了木梳的屋,“哥,谁来找的主人?”
木梳摇头,“谁也没来找啊,坐着跟我说说话,冷不丁地就说‘河口那边出事了’,说完,就走出去了。”
“主人有异能,他这样,有好几次了,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斗罗说得很肯定。
木梳回忆着,“我也体察到他这一特点。你忘了那次,斯丽娜和我开玩笑,说我是个真童子,从时间上算,他和斯丽娜没有碰面的机会,你说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斗罗瘪着嘴点着头,“是,主人是,他要想知道什么,不用别人对他说,他就知道,我都品过多少回了。”
“那咱往后说话办事,可得多加点小心。”木梳嘱咐着斗罗,似乎也是在提醒自己。
斗罗叹了口气,“唉,我早就加了小心,可是豆豆她……”
“她怎么?”木梳问。
斗罗说,“豆豆做事,不管不顾的,这不,又和七媛犟犟起河里的鲤鱼精了。”
“什么精?”
“鲤鱼……”
斗罗的话,被走进来的散豆豆打断了,她进了屋,“罗罗,你,过来一下。”
冷不丁地,散豆豆也叫他爱称,斗罗心里有些发毛,他看看木梳,又看着散豆豆,吭吭哧哧地问,“干,啥呀?”
“你就过来吧。”散豆豆不耐烦的样子,“看把你吓成那样,我是鲤鱼精啊?能吃了你呀?”
木梳向斗罗挑了挑指脊,意思是让斗罗只管去,散豆豆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斗罗这才跟着散豆豆走出了屋门。
在外屋的黑暗里,斗罗问散豆豆,“干啥呀?”
散豆豆用手一指对面屋,“进那屋。”
斗罗躲躲闪闪地拉开了新房的门,往屋里一看,他不由的大吃一惊:只见齐鲁丽蓉歪躺在“坐福”被上,已然死了过去。
“你把她整死了!”斗罗惊问散豆豆。
“可惜个‘白板’了是不是?”散豆豆一脸刁样。
“不是,是一条人命呀!而且是主人的亲闺女,你知道主人是多么相着这个七闺女呀?!”把斗罗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散豆豆把两只胳膊架在胸前,斜着眼睛看着斗罗,“你仔细看看,她不还在喘气吗,哪里死了?”
斗罗伏过去,手拄在炕沿上,躬下身来看齐鲁丽蓉,只见她匀称地呼吸着,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这才知道齐鲁丽蓉果然无虞,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咋地啦?”斗罗低声急着问散豆豆。
散豆豆一咧嘴,“我还知道?”
斗罗一眼一眼地看散豆豆,最后还是问道,“那她咋哈么央儿的咋就这么迷昏了呢?”
“那谁知道,”散豆豆一翻白眼。她想把自己撇个一干二净,彻底不知情,想一想,做不到,你毕竟在齐鲁丽蓉的身边,她没任何征兆,就一下子倒下去了?于是她说,“她听到鲤鱼精的事,感到很害怕,就让我给她拿过一罐花,她要闻闻,镇定一下情绪,我就给她拿了,谁知道,她一闻,就倒下去了,怨着我什么了?”
“闻闻花,还能晕倒了?”斗罗对散豆豆的说法,感到疑惑。
散豆豆尖嘴巴猴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她这叫变态体质,闻到过敏源,就晕,她这是野花过敏。有过敏的人,闻到喘不上气来;有的,闻到后,浑身起疙瘩。她这是重的,闻到了,一下子就过去了。”
——斗罗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话。你说是瞎编吧,还头头是道;你说她说的在理吧,他还没听谁这么说过。可是听到有的人真闻不得野花,闻到就浑身起疙瘩的,真有。斗罗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医学理论,他无心探究,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齐鲁丽蓉的身体状况。于是他问散豆豆,“她,没事吧?”
“没事,她没事,可是,我,我有事……”散豆豆说着,就在地上晃悠起来。
斗罗上前一把把她把住了,她也就势倒在斗罗的怀里。
斗罗把她抱起,往炕上放的时候,路过屋里的灯,不知哪来的一股风,把灯吹灭了。
……木梳在这屋里听着听着,没有一点儿动静了,门上白纱窗映照的那屋透过的光,也一下子灭了。木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后背倚着的被子摊开了,正式躺在了上边,雅格伸着脖子看看木梳,站了起来,展开翅膀煽动起来,屋里的那盏灯哪里架得住它这一扇,呼呼响着,挺了几挺,没挺住,终于灭了。
木梳脑中清明之时,姥爷说话了,“那个小丫头的这一出,叫什么?”
“叫什么?”木梳也很想知道。
姥爷说,“这叫鸠僭鹊巢。”
木梳问,“什么叫鸠僭鹊巢?”
姥爷就说。
木梳又问,“那谁是‘鸠’,谁是‘鹊’呢?”
“……”
“这新婚夜,本该就是豆豆和斗罗的,他镇长有权有势,就可以什么都剥夺吗?我承认七丫头也是无辜的,可是……”木梳说不下去了。
“可是,”姥爷接过了话,“七丫头和斗罗是拜过天地的……”
“那又怎么样?”木梳也截过姥爷的话,“天地不给正义、真情做主,要那天地有何用?”
“话不是那么说……”
“得了得了,挺大个岁数,别跟年轻人搅和这些事!”木梳有点儿火了,“我要睡了。”
姥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齐鲁苏海真是个异能人——河口真有事,被他的异能感知到了:桑依泉率领的河防队晚上被人偷袭,死了四人,伤了两人。据受伤者说,他们亲眼看到,偷袭他们成功之后,偷袭者点燃一个火炬,站在高台,向上游发信号。不一刻,有两艘吃水较深的大船,驶过河口,不用说,船上一定有不少人和天然金。
啜水河上游,正是从大兴安岭汇聚来的水流,地势由高向低,一路湍急,随着水流,冲下许多大石,横亘在河底,而且,是不固定的,今天大石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在那里,没有一个固定的航道。航行的时候,全凭人的肉眼看,用个腊木杆在船头探,探到大石,就用腊木杆把船头支离开,绕过大石。否则,就要托底盘,撕裂船底,那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啜水河上游航行有个怪现象:在别的水道中,都是“众人摇桨划大船”,而在这条水道恰恰相反,船的两侧,确实有许多执浆的人,但不是催船往前划,而是伸出桨去,迟滞船的前行,因为河流一路汹涌,有巨大的动力推船前行,要不用人来迟滞,那船就得像脱缰的野马,一路奔驰,最后就得把船跑碎了;关键是得给船头那个手执腊木杆的人足够的时间,让他把大石绕过去,任由船无限的快,那是非得撞上大石不可。
所以,一般船航行这条水道,都是在白天,没有那么一条船是摸黑渡过几十里这样的水路的。可是,偷袭的人是怎么来到河口的呢?一路走来的?那么,他们偷袭成功,举起火把发出信号,那两艘大船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从水底冒出来的吗?
齐鲁苏海让人把桑依泉叫来了,原来他没回家,就在河口驻地的办公房里,可是,外边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桑依泉说他参加齐鲁丽蓉的婚宴喝高了,躺在办公房里的值班炕上睡着了。
齐鲁苏海真想劈头盖脸的打桑依泉几鞭子,可是,谁都有喝醉了的时候,况且,还是在自己七丫头的婚宴上,为自己高兴,难免的。就骂了桑依泉两句,问他知道的情况。据桑依泉说,太阳落山之际,瞭望的哨兵看到十几里外的河面上有两艘大船,走着走着忽然靠了岸,样子似是船出了问题,他们在修复船。
齐鲁苏海一拍桌子,说,“不用说了,就是赶那功劲儿,这些偷袭的人下了船,沿着河边的陡峭山路,一路奔袭到河口关隘,偷袭了守关的兵士,那两艘很快就赶到大船,不用说,就是那两艘靠岸的大船。”
桑依泉说,“嗯哪,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齐鲁苏海想了想忽然问桑依泉,“你喝完了喜酒,不回家,怎么还来河口了?”
桑依泉蒙蒙呼呼地说,“也不知是咋回事,就直奔这里来了,可能是心下惦记那两艘大船吧。”
齐鲁苏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惦记有什么用,还不是睡到二道岭了?跟个死倒没什么区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桑依泉唯唯诺诺,似乎说,以后再不敢了。
这时就听到屋外有女声,仔细一听,是斯丽娜。她在问齐鲁苏海的保镖什么。
齐鲁苏海走了出去,问斯丽娜,“你怎么来了?”
斯丽娜说,“我听说有两艘大船停在十几里外,心里想,他们今晚肯定要过关,就来了,实际上我和兜里狐就在我们房里。”
斯丽娜说的“我们房”,就是和桑依泉一壁之隔的斯丽娜的办公房里。平常他们俩领着人驻守在这里,随时处理过往的船只,一个堵截,一个收费,因此,就在这里给他们俩搭了一趟三间房,两人和他们的随从,一人住一边。
齐鲁苏海看了看斯丽娜,说,“你也没听到外边的动静?”
——斯丽娜以精灵著称,外边又杀又打,动静不能小了,桑依泉说他喝醉了,没听到,你斯丽娜也没听到吗?
斯丽娜回道,“今天去接监管大人,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车,顿感身子疲乏,挺也没挺住,躺在小炕上寻思歇一会儿,一下子就歇睡了。”
齐鲁苏海看看斯丽娜,有转头去问斯丽娜的贴身侍卫兜里狐,“那么你呢?你也睡了?”
兜里狐有些吭哧了,斯丽娜赶紧接过话去,“她呀,她家有点事儿,向我请假了,刚刚回来。”
齐鲁苏海这时意识到,这三间屋子,敢情就两个人,一男一女住两屋,还都睡了,能吗?不能是鸠僭鹊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