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环视一周,将背上的包袱长剑放在桌上,便坐了下来,道:“没关系,给我两斤馒头,两斤牛肉带着。”
小二笑呵呵的说道:“好嘞,客官你稍等。”
在这名青年进店时,易瑶双眼紧随,一来此人行步如风,一身正气,显然是正派中人,二来,此人所持仙剑非是凡品,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
可此时,那青年转过身来,易瑶见其正脸,整个人如受重击,全身一震。林枫发现易瑶的异样,轻拍其肩,关切道:“瑶儿,你怎么了?”
易瑶极力的掩饰着自己异样的神情,道:“没什么了,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
林枫连忙将外衣脱下,给易瑶披上,道:“现在好些了没?”
易瑶抬眼看去,与林枫四目相对,片刻,躲开了林枫的目光,道:“唔,这样好多了。”
“枫哥,你看那个人。”唐雨薇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青年。
林枫顺势望去,赶忙将唐雨薇的手拉了下去,道:“此人一看便是正道中人,莫要引起对方注意,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唐雨薇不屑的说道:“正道又如何,他只有一人,我们却有三人,何必怕他。”
唐雨薇顿了顿,接着道:“我只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此言一出,易瑶神色巨变,赶忙将头转向一旁,掩饰了过去。
仔细看去,此人眉宇间确有几分熟悉之感,林枫不禁皱了皱眉。
不多时,小二装好了馒头与牛肉,拿到了青年的面前,青年结账后,便那拿上东西走出了客栈。
恶龙泽中,常年迷雾瘴气所笼罩,即使在晴天白日之时,也难以看清十步之外,陷人沼泽更是无处不在,若不小心,便有可能埋骨于泥浆之中,永世不见光明。
泽中亦有长虫毒物无数,藏身于灌木草丛之中,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袭击这些外来者。
忽然几个人从树丛中慌张的跑了出来,不时的张望着来时的方向,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们一般,眼中满是恐惧绝望的神色。
为首一人到了空地,立马盘腿而坐,手掐法决,全身隐隐腾起一缕青光。
只见此人虽然狼狈,眉宇间却透出一丝傲气。
青光连闪,“噗……”那人吐出一口鲜血,脸色也有些发白,抬起衣袖恨恨的拭去嘴角的血迹,转头对旁边一人道:“覃天,我们还有多少人?”
那个叫覃天的年轻人环视一圈,面色凝重有些喘息的说道:“禀副门主,还有十一人。”
那人摇头苦笑一阵,自言自语道:“十一人……想我林天阳,纵横半生,却也落得如此田地。”
就是这么一瞬间,林天阳仿佛老了十岁,微风细雨中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身边个个带伤的手下,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神,一双双微微颤抖的双手,尽入眼帘。
仰天望去,天空一片昏暗,似乎找不到光明。半响,似做了个决定,长叹一声,道:“也罢,那帮孙子,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你们都四散逃命去吧,能活一个算一个……”
众人闻言,迅速的围了过来,齐齐的单腿跪了下来,覃天环视众人,虽然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可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坚定,覃天坚定的说道:“副门主,我们不走,我们无惧生死。”
“无惧生死……”林天阳长笑一声,身体轻微的晃动了一下:“都是我杀生门的好男儿。”
突然,林天阳语气一转,喝道:“难道派内培养你们,就是要你们埋骨于此吗……你们可是我杀生门的栋梁之材。”
慷慨激昂的众人,此时却安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到风声,雨声。
良久,其中一人说道:“门主这是让我们苟且偷生……”
“迂腐。”林天阳身子有些颤抖的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尔等命丧于此,日后门主大业由谁来辅佐,你们可有想过。”
“我……”
众人又是一阵沉寂。
林天阳一挥衣袖,转过身去,沉声道:“都给我走,留着有用之躯,也好报效师门。”
众人一阵犹豫,覃天看着那孤傲的背影,道:“副门主,我们一起走吧。”
林天阳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声显得有些凄厉,半响,笑声止,林天阳道:“我走不了的……你们都给我滚……我还能拖他们一拖。”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副门主,保重。”
说完,便身化毫光,冲天而起,融入在淡淡的云雾之中。
随后,接二连三的毫光现出,又融于雾中去了。
林天阳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覃天在此跪了下来,说道:“师父,您对我有救命传道解惑之恩,徒儿万万不能背你而去啊。”
“……”林天阳轻叹一声,忽然,他身子巨颤,便要捯了下去。
覃天眼明手快,连忙上前将其扶住,只见林天阳此时面色朝红,胸口起伏不定,气息也显得有些絮乱。
“噗……”
林天阳终究没有压住翻涌的内息,喷出一口逆血,此刻更是面如金纸,犹如重病垂死之人。
“师父……”覃天紧张的扶着林天阳坐下。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林天阳摆了摆手,说道。
“啪啪啪……”
突然,迷雾中响起一阵拍掌声。
一个黑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缓缓往前走着。
不多时,那人走出了迷雾,现出了身形,霍然正是万血门贺老鬼。
只见贺老鬼拍手,笑道:“当真是感人呐……”
“你……”覃天当即便怒不可遏,便欲与来人一拼死活,却被林天阳拦了下来。
林天阳努力的平复着絮乱的内息,正色道:“贺长老,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贺老鬼只是扫了一眼覃天,便将目光转向林天阳,道:“确有十几年了,林门主好记性。”
贺老鬼顿了顿,接着说道:“林门主如此好的记性,可还记得十四年前那件事?”
“……”林天阳沉默半响,竟有种有口难言之感,最后只道出二字:“记得。”
“记得……哈哈……记得就最好啦。”贺老鬼仰天笑道。
林天阳转头对着覃天道:“扶我起来。”
“唔。”覃天轻应一声,却是双眼紧紧的盯着贺老鬼,以防其突然发难。
而贺老鬼好似并不着急,只是在十步之外来回的走着,也不贸然靠近。
林天阳在覃天的帮扶下,艰难的站起身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当年老门主年事已高,看着万血门如日中天,只怕在他仙逝之后,我杀生门早晚要被其蚕食,所以才攻打可阴风岭。”
“却不想,直到他老人家归仙,也没能逆势改运,这一切都是天意吗?”林天阳仰天,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接着说道:“十四年前是因,今日是果……我也认了。”
忽然,林天阳整个人气息一变,沉声道:“即便如此,我亦不会束手待毙,来吧。”
话音刚落,林天阳整个人身子一震,散发出淡淡的青光,气势大盛,一时无两。
覃天也被一股青光推送了出去,落在了泥浆之中,挣扎了几下,才站起身来,一脸凝重的望着前方的两人。
林天阳怒目圆睁,盯着贺老鬼,却是对覃天喝道:“快走。”
说着,便手掐法决,青光暴涨,御起他的成名法宝--混元锤,冲着贺老鬼疾驰而去。
覃天心中暗恨,自己修为低微,即便是拼力上前,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而他却未遵从林天阳的话,只是往后退了退,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贺老鬼在江湖行走多年,见惯不惊,双手在身前一划,影魔剑祭起于身前,青芒亦是大涨,电光石火间,两道青芒相交一处。
“轰……”
影魔轻颤,青芒不减,混元锤倒飞而回,林天阳将其紧紧的握在手中,只是微微有些颤抖。
这林天阳修为本略胜于贺老鬼,可奈何,数日前遭其伏击,身负重伤,数日亡命奔逃之下,伤势更是每况愈下,此刻便处了下风。
当下,贺老鬼便手握影魔剑,往前一斩,顿时,一道剑芒便向林天阳飞去,贺老鬼亦是双脚在地上一点,紧随剑芒之后。
林天阳面色凝重,不敢丝毫怠慢,将混元锤从身侧往前一抡,实实的砸在那道剑芒之上,借着反震之力,往右侧斜斜的掠去,险险的避开了紧随而至的贺老鬼那一剑。
清风斜雨,白雾漫天,本有仙灵之感,却奈何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腐味,还有那血腥杀伐之气。
贺老鬼没有追击,只是站在那里,笑道:“不愧为林大门主,身负重伤,却也有如此身手,可敬可佩啊。”
林天阳虽然刚才避开迅猛一击,却也显得很是狼狈,右手拎着混元锤,左手扶着树干,喘息不已,半响才回过劲来,笑着说道:“贺长老谬赞,比之阁下,我林某人还是有所不及的。”
“来看我这一锤还能入得法眼否……”忽然,林天阳吐气开声,恍如宏钟,手中法决连变,转瞬便跃至半空,大喊一声:“一锤定音…”
只见林天阳手中法决一挥,一个圆形青芒法阵当空罩下,手中的混元锤更是光芒万丈,不多时,林天阳抡起混元锤,当空砸下,放大数倍的混元锤虚影,当即砸在那圆形法阵之上。
“当……”
似钟鸣,却是震耳欲聋之势。
躲在一旁的覃天慌忙手掐法决,在自己耳后连点,算是封住了听觉,却也被这滔天的声势震得往后坐去。
贺老鬼见状,哪敢小觑,指掐法决,影魔横于身前,整个人便极速相后掠去,低喝一声:“凝。”
瞬间,影魔剑在其身前变得虚幻,随即化出剑影,一为二,二为四,漫漫剑影,化为一个圆,护在他的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影化圆之时,混元锤影砸在青光法阵之上,法阵忽然青光大盛,并伴有隆隆的轰鸣声,瞬间,一道青色的光柱从法阵中激射而出,砸在了贺老鬼之前所立之处,而贺老鬼也是堪堪避开这迅猛一击。
而此时,这地面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雨水不停的往里面浇灌着。
贺老鬼与林天阳隔着这个坑洞,互相对望着,只是两人都有些狼狈,贺老鬼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刚才一击受了不小的震荡。
另一边的林天阳更为不堪,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单腿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剧烈的喘息着,好似那一口气上不来,便要一命归西,混元锤也安静的躺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