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谷。
火龙阁,红瓦青砖,飞檐雕兽,巨龙盘柱,气势庄严而宏伟,望之令人肃然仰慕。
空旷的大殿之上,两个青年立于此处,显得有些紧张和拘束。
“我们在接下那怪剑一击之后,便被震昏了过去,其他的我们就不甚清楚了。”苏子云拘谨的说道。
“你呢?”荀阳焱坐在上首,皱着眉冲着易凡说道。
不知是因为环境陌生,还是这掌门真人气魄太过森严,此刻的易凡显得有些紧张,双手不知该放于何处,与平日迥然不同。
突然被问到,易凡也是被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说道:“我所知道和苏师兄所言大致无恙,只是此剑看似无锋,实则巨利,当时我只是轻拭剑身,不想却引发血祭,而我自己却全然不敢到手指的疼痛。”
荀阳焱眼神有些凝重,看着殿间的两个小辈弟子,眼神深邃,放佛能洞察世间万物,沉吟一阵,才缓缓说道:“各位师弟,师妹,你们是何看法。”
下首几人面色深沉的相互对望一阵,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大殿上,诡异的沉静了好一阵。
姬安梦才开口言道:“此剑反噬竟有此威,想来品级定当非凡,我门弟子若有缘得之,我铸剑谷日后必是实力大涨。”
“可我等观之,此剑带有一丝邪气,若有弟子所获,时日一长,定当影响心境,恐有祸事啊。”欧阳少面色凝重的说道。
“我等皆为修行之人,一切当以人为本,再厉害的仙器法宝,一应由人来驾驭操控,岂能这般喧宾夺主呢。”姬安梦言之凿凿的说道。
……
随后便是一番唇枪舌战,直听得易凡脑袋发晕,眼冒金星。
正待众人争论不休之际,姬安梦忽然言道:“一年后便是我正道盛事,群英会武,想我铸剑谷传承千年,近年来却未取得好的名次,成为我同道中的一个笑柄。”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尽数安静了下来,只是眼中神色各异,几有欲言者,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然而,一直端坐上首,一言未发的荀阳焱,好似为此言所动,脸上神色微变,沉声道:“我观此剑虽带有些邪气,却是极为内敛,我铸剑谷修习又是正道无上功法,想来也无大碍。”
殿上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便没人在多言语。
即便是初时持反对意见的欧阳少,此刻也沉默了,轻作叹息之状。
“一切皆有掌门师兄定夺。”沉默半响之后,众人齐声说道。
“好,好。”荀阳焱开怀笑道,而后面色又恢复如常。
“易凡。”荀阳焱那深邃的双眼注视着易凡,沉声说道:“你且试试。”
说完,大袖一挥,怪剑便飞了出去,缓缓的落在了易凡的面前。
“咔嚓”一声,易凡伸手将那怪剑握在手中,入手之后,便隐隐感觉比前几日似要沉了几分。
易凡收敛心神,深深望了一眼荀阳焱,并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弟子遵命。”
说着,易凡便将怪剑举止胸前,双目闭合,唇齿微动,另一只手在胸前亦是没有闲着,法决连引,只见易凡周身毫光顿起。
殿上众人不禁屏息视之,站在一旁的苏子云也是后退了几步,一脸凝重的看着易凡。
此时的易凡倒有几分威风凛凛之感,体内气脉之中将“烈阳宝箓”行起,口中以几不可闻之音,颂起御剑之决,衣衫无风起扬,猎猎飞舞。
“起。”易凡沉声喝道。
只见那柄怪剑,缓缓飞起,易凡见之面露喜色。可片刻之后,便是面泛难色,眉头微皱,似有吃力之感。
“收力吧,它不属于你。”葛云的声音在易凡的心中适时的响起,声如洪钟,将险些陷入妄念之中的易凡唤醒。
易凡虽然心中惊惑,却也是依言而行,将功力收回,怪剑应声落地,易凡忍不住轻哼一声,一股虚弱之感席卷而来,脚下一软,一连退了好几步。
苏子云赶忙上前,一把扶住易凡,道:“怎么样?”
易凡摇了摇头,有点失望的说道:“看来我与他无缘呐。”
易凡稍事休息,便缓过劲来,站直身形,望向上首处,只见荀阳焱一脸常色,不着喜悲,心思难度。
易凡躬身,抱拳,歉然道:“掌门师伯,弟子无能,未能驾驭此剑。”
“无妨,无妨,缘乃天定,强求不得。”荀阳焱一脸慈色的说道:“你且退到一旁休息。”
说着,荀阳焱又将目光转向殿中另一人,道:“苏师侄,你也试试吧。”
“是。”苏子云在一众师长面前,收起了平日的散漫习性,一本正经的说道。
苏子云郑重的上前几步,将落在地上的怪剑拾于手中,也与之前的易凡一样,行功念决。
片刻间,在一众人等惊讶的目光中,黑炎腾起,宛如九幽冥火,声势之大,令人咋舌,忽然,怪剑冲天而起,直将大殿屋顶戳了一个大洞,几片红瓦落于大殿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子云望着头顶的大洞,猛然醒悟,惶恐的说道:“掌门师伯,请恕弟子鲁莽之罪。”
正在他说话之际,已飞至天空的怪剑忽然落下。
“铮”
怪剑直直的插在了苏子云的面前。想是刚才惊恐之下,忘记驾驭法宝,此刻便掉落下来。骤然之下,苏子云也是吓了一跳。
荀阳焱抬头看了看被戳了个大洞的屋顶,面色平淡,眼眸却是明亮了几分,和色道:“无碍,几片红瓦而已,一会儿你去将其修缮一下,也就是了。”
苏子云抬头瞄了一眼,见荀阳焱面色如常,并无责备之意,又转头瞧了瞧众位师长,均无异样,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多谢掌门师伯,弟子先行告退。”
说着,便来到易凡身旁,在其耳畔低言几句。
“掌门师伯,各位师叔,弟子先行告退。”
看着两位年轻的弟子离去,荀阳焱转过头来,面露喜色,笑道:“姬师妹,收了个好徒弟呀。”
姬安梦倒似有些高兴,面露喜色,说道:“掌门师兄谬赞了,我那徒儿资质平平,葛师兄门下倒有一奇才,八年便至御物之境。”
话音刚落,葛云冷哼一声,似心有不快,却也不去理会姬安梦的言语,自顾自的喝着酒。
荀阳焱对于姬安梦言语中的些许挤对嘲讽之意,全然没有在意,老神在在的笑道:“如此甚好,我铸剑谷人才兴旺。”
顿时殿中一片欢颜,只是个中别有易凡意味。
火龙阁,大殿之外。
易凡与苏子云静待于此。
微风吹过山间,树影摇曳,天际白玉苍狗,仙鹤海鸟翱翔,欢悦啼鸣,阳光分洒大地,润泽万物,一派祥和之景。
白云间,仙鹤游,
几闻人世疾与苦。
繁华里,人影梭,
哪有世外桃花源。
二人在外静待许久,海风吹来,修行之人虽不惧冬寒夏暑,却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易凡正扶着石栏,远望着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所见之处,尽收眼底,倒有几分睥睨天下之感。
苏子云缓步来到易凡身边,说道:“易师弟,今日之事可要记在心里啊。”
“……”易凡一脸愕然的看向苏子云,一时间竟想不起他所言何事。
苏子云一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就是介绍姑娘那事。”
易凡恍然大悟,一时间狂笑不跌,竟是说不上话来。
苏子云顿觉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凛然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正想问呢,有什么好笑的事情。”朱云聪此时从殿内走了出来,手中正拿着那柄怪剑和游龙剑。
此刻,易凡才堪堪止住笑意,只见他一只手捂住肚子,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艰难的说道:“没什么,我们瞎聊天而已。”
“朱师兄,有何事?”苏子云见易凡如此圆说,心下大定,慌忙的抢过话头。
朱云聪本欲追问,便也打消了。
朱云聪将手抬起,两柄仙剑平举于胸前,道:“情况掌门已经了解清楚,现下便将此二剑交予你们,望你们早成大道,可一通除魔伏邪。”
原本已笑得有些岔气的易凡,此刻也是一脸郑重之色。
两人对望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朱云聪手中的仙剑接过手中。
朱云聪看见二人的反应,也不意外,接着说道:“这柄怪剑经掌门和众位师叔坚定,乃是我门中失踪多年的仙剑墨灵,想来之前在殿中也是听到了,此剑乃祖师爷所铸,神兵无疑,今与苏师弟结缘,当真可喜可贺。”
苏子云一听,确定乃祖师爷所铸,原本还存在的一丝芥蒂,此刻已荡然无存,珍而重的将墨灵拿在手中,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朱云聪见苏子云如此作态,也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转向一旁的易凡,道:“易师弟,此剑名唤游龙,乃我门中先辈所使之兵刃,亦有撼动天地之威,虽与你无缘,却也可在修行路上渡你一程,可助你早日找到能与你结缘的法宝。”
易凡抬手轻轻抚摸着游龙剑,剑身冰冷,发出轻吟,仿佛在诉说着那不为人知的故事。
此刻苏子云正将墨灵拿在手中,左右观看,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观其剑身灵气隐现,绝非游龙可比。
易凡看着墨灵,心中莫名的一阵涌动,却面如常色的说道:“多谢,朱师兄。”
朱云聪微微一笑,道:“各位师长已先行回去了,苏师弟只需要将屋顶修缮一下,便可离去。”
“差点把这档子事给忘了,罪过罪过。”苏子云一拍脑袋,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朱师兄,请问修缮用的材料在何处取啊?”
“葺缮堂就在山后,不算太远,距此也就一二里。”朱云聪抬手指了指山后的方向,道:“不过,在这火龙阁的范围内,是不许弟子御剑而行的,以示对先辈师长的尊敬。”
听闻此言,易凡和苏子云忍不住抬头望去,原本宏伟的火龙阁,此刻竟蒙上了几分阴霾,心生畏惧。
顿时,原本对于修缮屋顶并不在意的苏子云,此刻也泛起难色,一脸沮丧,望向易凡,看着也是有几分可怜。
可易凡虽然与他相识也就数日,却也对他的性子有些了解,此刻倒也是对这可怜模样直接免疫了。
只见易凡满眼同情之色,神色间隐隐有悲痛之意,却是良久不言。
而苏子云亦是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忽然,易凡面色一改,恢复常色,疾言道:“苏师兄,你先忙,师弟告辞了。”
丢下这句话,易凡便转身向广场外跑去,不多时,便没了踪影,随后,天际便划过一道光彩,直往浪花屿而去。
之剩下一脸愕然的苏子云和朱云聪。
半响,苏子云才回过神来,对着那消失于天际的光彩骂骂咧咧几句,才转头道:“……朱师兄……”
“……苏师弟……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用送。”
“……”
二人无情的离去,苏子云心中感慨,世上无情之辈怎会如此之多,故而以头触地,感慨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