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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院生活

任何事物都有其规律所寻,哪怕是清扫这种小事。陈图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将整个学院观察了一边,然后画成图例,标注着那个地方应该几日一清洗,那个地方年久积灰,随后设计了几条路线,能最快捷的将工作做好。

所以每天从清晨开始,他都会带着本书和打扫的工具从最底层开始往上攀爬,伴随着起落的尘埃和头顶上朗朗的读书声,他迅捷而有力的挥动扫把,不觉孤单,也不觉卑微,累了就坐在台阶上,看张末花为了他借来的书,渴了就拿起张末花给他准备的水罐猛喝一口。

偶尔他会遇到行走的学生们,他对那些异样的眼神视而不见,他这样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早已经学会了淡然处之。只要那些学生别上来找麻烦就好。

幸好书院的学生平常比较忙碌,整个上午是先生教导修行的时间,上上下下的建筑内坐满闭目修炼的学生,他们对于那神秘的元气世界无疑是初学者,只能在先生的帮助下引气入体,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慢慢的淬炼自身,以求大道。

这个时候的学生们是脆弱的,稍微一点干扰就可能坠入不可知的险境,所以每个建筑都设有青碧极光阵,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隔绝。

有时候陈图爬到最高处往下看,那片成群的建筑散发着朦胧的青光,就像一条散发着碧色的龙紧紧的抓着险峻的绝壁,昂首怒目,带着冰冷高贵的姿态俯视着蝼蚁一般的人间。

这是独属修道者的姿态。

陈图谈不上喜不喜欢这种姿态,现在作为一个扫地的,他十分有打杂小厮的觉悟,不多说话,不多表现,安安静静本本分分。人畜无害的像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白兔。当然不要真的去欺负他,不然你就会发现那是只吃人的恶鬼。

到了下午是一些‘术’的学习,这个‘术’并不仅仅是法术,还包括炼药,制器,机关,等等五花八门的学问,学生们可以根据各自的爱好和优缺点选择课程。

每当这个时间就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穿着灰色锦服的先生昂首阔步的在栈道上带路,身后跟着年轻的学子,因为有先生在学生们都不敢说话,只留下密集的脚步声。偶尔三五成群的,也相携着互相交谈,说着独属于那个圈子的话题。

陈图一直以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早已体会过了极致的孤独,所以不怕,但是事实证明寂寞这种东西就像土里的杂草,只要环境适合就会连绵不绝的露出头。就算你看书、扫地、想着修行。可是那些名为寂寞的杂草依然在哪里,做的再多也只是一种回避。这种冰冷的孤独感始终伴随着他,从他很小很小,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死小孩”时开始。

可现在唯一的不同是,那片寂寞的草地上开出了一朵花。

想到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时候,她被吓懵掉的表情。陈图在阁楼的灰尘中无声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进行手上的工作。

那朵花是如此珍贵,以至于他害怕拔掉旁边的杂草时伤害到她。

杂草之一就是辛大公子。

这位爷在学院中属于神出鬼没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抽冷子冒出来。有时候陈图钻到某处阁楼清洗厚重的灰尘,辛甲就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透过飞舞的灰尘跟他讨论怡红院中谁的屁股更挺翘,谁的小手最柔软等事,陈图一般不理他,他也不当回事,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可能他只是想找一个人不乱说话的人说话而已。

最有良心的就是王步行,这个瘦高的大男孩始终一副懒懒的表情,有时候他干完手中的工作会帮着陈图打扫,两个人之间没有过度的言语,只是一言不发的挥动手臂,将整个院子清理干净,然后满头大汗的大口灌水。有时候陈图坐着看书,他就盯着远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图总感觉他带着一种奇怪的忧伤。

人界的观念果然难以理解。

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多数是两两出现的。如果反常的聚在一起,那么会产生某种未知的反应。

比如上一次,陈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低头看书,辛甲大少爷在旁边忙着对付自己的脚(他鞋破了个洞,但是从来不去换一双,他觉得脚上沾点泥土,然后在扣出来这种过程,是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事。)王步行在大大方方的偷看远处的女学生,之所以说大大方方的偷看,是因为他用手捂着脸,然后从指缝中偷看那个女学生摇摆着的柔软腰肢。

辛甲大少爷最不喜欢王步行这种腼腆,他又是那种有话就说的性格,带着鄙视的眼神就说:“师弟,我信不信,她没穿里面的……那个。”王步行性格单纯性格,也不想话里面有什么坑,就带着天真好奇的小眼神反问:“什么?”

“就是女人用来……”辛家放下脚,做了一个托胸的动作。

王步行沉默两秒,面露讽刺,“教你修行的先生,连这种东西都交给你了?你是不是怡红院去多了,把你那点元气都消耗了,人就变傻了。”

辛甲对于这种比较‘学术’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他抻着脖子,唾沫横飞的开始反击:“这你就不懂了,书院学生服的原料取自于一种叫做冰蓝的蚕,这种蚕以冰桉叶为食,吐出的蚕丝润而冷,并且质地坚韧,不易弄脏。但是除了这些优点还有一个特性,就是这种丝遇到麻会有些微微变色,如果不知道这种特性根本看不出。”

张不行撇撇嘴:“辛甲你别欺负我傻,来学院上学的都是非富即贵,穿着麻质的胸衣的根本没有,而且谁家少女穿着粗粝的麻呀,不嫌磨着磨着就平啦。”

还在看书的陈图往旁边挪了挪,这两个人……生平仅见!

辛甲学着唱戏的声调:“您别着急呀,听我慢慢道来。”

王步行配合的往辛甲脚下扔了一个铜板:“有道理我就赏你了,但是没说服我,你得双倍奉还!”

“她还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而是因为天资很好被破格收取的,小的时候的确是穿着麻质的胸衣,所以院服上会有一圈极淡的印记,但是这一年发育了,我就没看过她的院服变过色过,你懂得。”

王步行挣扎了几秒里觉得说的有道理,但是实在不肯承认心目中的女神不穿胸衣这种残忍的事实,梗着脖子犟道:“说!你是不是在撒谎,用来毁掉我心目中女神的形象,我告诉你,你做梦!”

“你还不信!不信你就去问问她,你敢不敢?”

王步行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斗鸡一样看着辛甲,辛甲也毫不示弱回看过去。

就在两个人对视到快爱上彼此的时候,陈图说:“她和张末花是一个先生教导的,现在正好去上面听顾先生的课,如果你俩够快就可以赶上,你俩坐在她身后可以用一堂课的时间仔细的研究一下刚才的问题。以为如何?”

两个人深深的看了陈图一眼。

辛甲抚掌大笑;“妙极!妙极!”随后一阵风的冲出去,没跑出几步远又返回来抓起忘掉的鞋子,一边跑一边穿,也不知道怎么完成这种高难度的动作的。

王步行在天人交战,晃动的眼神中可以看见他的挣扎。

“别挣扎了,在晚一会赶不上了。”

王步行飞奔出去,丝毫不比辛甲慢一点。

陈图摇摇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这本书是一份括本。作者是千年前的一个名叫杨拓的小修士所著,全书并无多少高深的论点,只是自身修炼的记录,上面也有一两个小术法,但毫无特色,说不上珍贵,全书最大的亮点就是他记录的一个意外,一个修行过程中遇到的意外。

他生平并不传奇,他父母都是修道者,他从很小就随父母修行,但天姿有限修炼到三轮境的时候修为就停滞不前,任凭他怎么努力都过不去那道关口。这一停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间他试过无数的方法,他知道门就在那里但是就是进不去。这已经成为他的心障,最后在一个雨夜,他将自己的所有托付给自己的徒弟,然后独自一人走到高峰,迎着阳光将胸膛刨开,引万气入体!

随后的记录就充满着离奇色彩,更像是临死之人的呓语!

上面所述,当时是正午的艳阳天,天地元气最为浩荡,他引气入体之后整个天空都阴暗起来,像是太阳的阳光被他偷走了一般,随后其身明亮如炽。汇聚到极点之后就是从未有过的喷发。

那是一次光明的喷发,在极短极短的时间内天地元气以一种井喷式的狂暴姿态漫射!夷平了范围内的一切。不管是树木、高峰、大地!没等别的修道者反应过来,那些狂暴的天地元气就以更快的速度塌缩,从新汇聚到这个叫做杨拓的小修士的体内。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别人只感觉到天空突然变暗了一下,随后就出现了一个上万米的地坑。

之后记录就戛然而止。

以陈图的理解,这个世界的元气更像是太阳的馈赠,天赋秉异之人偶而得之,用之于万法。而那个叫做杨拓的人只是不小心引发了一场规则的扭曲。

陈图看了看不知几万万米远的太阳,心生不解。

“你到底是什么呢?”

陈图是被三声惨叫打断思考的。其中两声十分熟悉,肯定是辛大公子和王步行。

“顾先生出了名的眼里不揉沙子,这两个货惨了,我还是先去跟管事说一声吧。”陈图将书小心的揣在怀里,拎起工具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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